“这就是你睡觉的地方，今后每日花船的收锚，放锚都归你管……”
“别看，要不是你随行的小姑娘得了老板欢心，这闲差事可轮到你……”
“啪！”随着地下室木门的关合，阿树慢慢爬下了木梯，昏暗的烛光下，一个个仆人就着地铺歇息着……
底部船舱地场空旷，“小姑娘被卖了！”回荡的格外悠久。
“不对啊，这年龄可太小了！”
“刚学会走吧……”
碍于阿树年龄过小，无聊的仆人们也并无过分，简单调侃几下，便自顾玩闹去，留下阿树摸索到船角一席空地，埋下了她的位置。
今后的几年里，杂役阿树跟在老仆人后面忙前忙后，与金凤偶尔碰面，在阿树眼中，每一次遇见的金凤都越发水灵，衣着荣贵，不变的是她眼中的光彩，而金凤，每一次遇到阿树都会悄悄递给她余下的财物，然后带她去厨房加餐……
虽然入云之上的金凤，笑容已成招牌，但只有阿树知道，金凤笑容的真假。
后甲板的李老板摇着扇子悠闲地观望着远处，和一群杂役一起退转锚链杆的阿树，这个年龄的阿树完全挤不进去，随便一个杂役粗胳膊就将她挤出一旁，干眼看着，其实，给她安排的只是管理收锚下锚，这是责任，力气出不出其实并不重要。
李老板旁边的仆从说：“这女娃面相轮廓不行，放在船上真是浪费……”
李老板无所谓的笑笑：“我还养不起这张嘴？”，“过段时日我就要带金凤去见见柴老大，若是金凤入了眼，这女娃子也算有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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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树将金凤赠予的财物统统埋在了河边的白杨树下。
入云的日子闲暇为多，救命恩人白杨树便成为了她一天最久的逗留之地，这白杨树上，有一处树杈，只有阿树知道这个位置以何种角度躺下最为舒适。
金凤日程繁忙，况且她们之间的共同语言越来越少，白杨则成了她的消遣，树下树上，自言自语，阅读午睡，捉虫玩鸟，在阿树的世界，白杨掉落的每一片落叶都是对她的一次抚摸，风吹起的莎莎声都是白杨与她的对答……
孤独的人有了一个幸运的机会寻找一个幻想的世界填补遗憾中的空白，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但对于这种没有未来观想的幼童来说，很美好了。
这一年，阿树十岁，金凤十五岁，二人的生活戴盆望天，金凤只有更忙的明天，契合着她想要的生活;阿树似乎只是个借住入云的透明人，清闲的背后是饱有希望地对憧憬未来……
这一日，几日未见的金凤满面红光，却只是披着一卷白布，披头散发，肌肤若隐若现得被抬上了白轿，几个同样白衣的抬轿人随她上路。
骇人的凉意伴绕阿树七日，直到在那暮日余辉中，白杨上的阿树瞥见南山那抹白……
阿树急忙忙的爬下树，脚下踉跄摔了个嘴吃泥，河边抹把脸，站在码头旁，待着金凤……
白轿未停，抬轿人在阿树的惊呼下，不顾阿树的阻挠直直的往前走，几步远便是码头尽头深水区。
白衣仆从直接无视了追赶的阿树，只顾望着前方大湖，脸色苍白的他们宛若失神无主，一心投湖……
抬轿人走得很慢，很快追上的阿树由于矮小的身体根本扒拉不了，在一次蹦跳下拽住轿帘，巨大的拽力拖倒了阿树，在骄帘起腾的一瞬，趴在地上的阿树对上了金凤的双眼。
第二天的阿树，十分不解。
为什么昨日的金凤不着一缕，白中泛光延伸脖颈展示出一张惨败的小脸，面无表情，双眼却意外的有神，还是那双招牌的灵动大眼，只是其中，为何，愁云惨淡？
也是从第二天开始，金凤开始着妆画眉，她被送下船，杂役告诉阿树，卖入入云的女人都会被送去一个叫‘桃花庵’的风月场所，这是李家发家的起点，在其中，女人们依照资质被分为艺妓和色妓，而以金凤的面容来看多是修习媚术，成为娼女……
下船几日？
几日？几年！
娼女？阿树流下了罕有的豆汗，她意识到一件可怖的事情，长时间的清闲使她忘了一件事，她还是一个奴婢，一个红尘楼阁中的女婢……
即使她知道自己身价并不高，长得又丑，但是从这个念头诞生开始，她开始早出晚归，船舱寝地中也是小心翼翼，思虑万千，慢慢地，一股极其危险的不安感伴随着她心智的逐渐成熟笼罩心头，在她的眼中，色迷迷的目光越来越多，那些嫖客的虎狼之辞开始不自觉的闯入耳中，她的世界隔音效果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以至于夜晚未眠的阿树闻着船舱中那些杂役的汗味会不自觉的回想起他们与自己的言语，满脑都是奇怪的污言秽语……
无人教她，作何改变，为何如此……
三年后，金凤回来了，那是成卷的爆竹迎来的新老鸨！江南镇历史上最年轻的老鸨！
珠光宝气掩去了她的稚嫩，但金凤的双眼依然灵动美丽，这一次，她还是那个外向活泼，笑容常在的金凤。
金凤随着李老板带回了李老板父亲，大老板去世的消息，也从此，金凤得势，以老鸨之位掌管了入云产业九层的安排。
她对待阿树，不变的温柔，不同的只是，成为老鸨的她虽然很忙，但比起从前，如今的她与阿树相谈言笑明的时间明显更长，而如今，她们不再年幼……
李老板接手了李家后，整日奔波，金凤力排众议推倒了那些让阿树卖身的言论，十三岁，是入云上女婢自我的最后期限，过后，不仅赎金加倍，还要为入云产生价值，在15及笄之前赚得自己的原本赎金，不然便失去了全部自由，他人无法替你赎身，只有入云拥有单方面的买卖权力……
这得到了李老板的默许，金凤私下用钱给阿树赎身，卖身女私自操盘是行业大忌，但是如今的金凤似乎三年一别，拥有了一个诡秘的地位。
后来的阿树知道了，金凤这三年学的不是媚术，而是，道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