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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北峰飘血

【东境古语有云——

君不见,皑皑北峰雪,但见日影长浮细水潺,恐却千里幽幽寒烈长,朔风游荡枯骨眠……】

时值五月,是人间,草长莺飞,暖风饶人。

看那杏花雨落纸伞起,杨柳飘风死寂去。

就是在这个充满生机的季节,遥远的北峰依旧寒风凛冽,绵延千里的铺地白雪依旧迎接着天上洒落的点点碎银……

东境大陆北部高寒,世人皆知,直到今日尚有原住民,而北峰这个无边无际的雪山群却是一片禁地,彻骨刺寒使得一般修士都不敢妄然踏入,毕竟这苍雪所埋白骨不乏修为高深之辈,所以,如今北境之中的活物只剩下一些嗜寒耐冻的妖兽,且极其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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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年1020的一天,北峰群山雪虐风饕,寒风如尖刀般刺得脸生疼,大雪凶寒,迎来了一群罕见的贵客。

天地白茫,群山积雪与天一体,白云相间难以辨别,羸弱的日光穿过雪云一片惨淡,照得整个世界白得融洽。

伴随着呼啸的寒风,一道耀眼的白光从惨白的天际急射而下,若是黑夜,定然是一颗极美的流星……

一眨眼,那道白色疾光便坠入了一处山巅,北峰极寒,终年飞雪,累积的干雪足有五米多深。

‘流星’坠落带来了一口两米宽的深坑,向外冒着蒸蒸白气,飞舞到洞口的雪花触碰到这股热气,舍去化水,直接气化消失,回归白云。

随着一声沉闷的咳嗽声,一道人影从雪坑里跃出,只见此人衣着匆忙,一身白色直裰血迹斑斑,脏斑间点缀着几个大小破洞,无不例外透出渗血的伤痕,而胸口的那道圆形创伤更是惨不忍睹,新鲜的皮肉被强大的外力硬生生撕裂,粘连着皮肉外翻在外,大有藕断丝连之状……粘稠的鲜血本就沾着外衣,踏入了这冰天雪地之后便冻成了钢板和血肉连为一体,那人也送了内力,本是出血的大小伤口也被气温止住了血,尽管此人一个遍体鳞伤模样,俊逸脸庞无半点痛样,反而一脸愤懑。

“嗡……”

一道音颤贯彻天地,狂舞的飞雪应声而碎,紧随其后的便是这处山巅的支离破碎,迸裂出的灰色岩土瞬间被层层崩雪覆盖。

下一秒,飞雪依旧,那人已经出现在远方另一处山巅之上,左手一把三尺长剑横在胸前,另一只手五指曲张,握着一个莹白光球,护在胸膛,光球之中,一个幼小的植株上下飘动着,翡翠般的绿叶随着细弱的枝干拱起一个如冰晶般剔透的白色花骨朵,神圣纯洁,弱小玲珑。

那人警惕的目光猛然一转,天上赫然多出四人,其中三人凌空,一人御剑。

只见那凌空三人无不是黄昏之态,除了其中那青衫老者尚有耄耋老人残余的精气,另外两位老者已然一股颓然死气,双眼昏浊,相比也是阳寿将尽,风中残烛。

几人浮于风雪之中,俯视雪地上受伤的白秋风。其中那位披着黑色羽氅衣的‘残烛’开口,满口无牙,声音倒是清朗:“白秋风,步入天极,本是你师门之幸,老朽可不想看到这天下人对你藏剑山兵戈相见……”

青衫老者一甩拂尘,接着说:“白秋风,若是因为你,破了东境的千年和平,那你可就成了罪人!”

另外一个‘残烛’无眉无发无胡须,眯着双眼揣着袖子沉默着……

这时,那位御剑的修士也是苦着脸劝道:“白师弟,你这样可不就让无涯子前辈蒙羞吗……”

“你闭嘴!”白秋风一声低吼,“师父有灵,必然是尊重我的意向……”

青衫看着满是伤痕的白秋风,惋惜的叹了口气:“白秋风,为了一个花妖,至于自断前程吗?”

“是啊,白师弟,你可是东境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天极皇者,这下一任宗主……”

“嘭!”御剑修士忙得御气格挡,卸下的气浪逼得他后撤十米才稳住身形。

而刚刚刺出一剑的白秋风又是吐出一口血,染红了一片,瞬间冻成红冰渣再次被掩埋。

十分勉强的白秋风喘着粗气,面有嘲意:“能站在三位前辈身后,想比我这清风师兄早就站好了队……”

清风有意的躲闪白秋风的视线,正声道:“妖兽成皇本就是东境大灾,那血淋淋的年代就是我人族的灾厄,我这是站在正确的一边,反而是你,一错再错,我也是为了让你迷途知……”

“够了!”白秋风皱眉,“清风,你真是个当宗主的料子,和那些人真像……”

清风‘阿’了一声,欲言又止。

羽氅老者摇摇头:“你的身体几近枯竭,再这样执迷不悟就是死路一条,你可曾想好?”

青衫也是点头:“毕竟你这皇者也是人族一大幸事,只要交出这兰妖,你也算将功补过,除妖有功大于过,这未来……”

“烦!”

“嗯?”青衫黑起脸。

白秋风挺直腰板,稳稳守住怀中兰妖:“我白秋风能劳驾三位皇者出面相劝也是够有排场。”左臂一抖,长剑在雪地里划出一道口子,白秋风继续说道。

“你三人专挑我渡劫时偷袭,无非是忌惮抱元修为的我,害怕失手,而渡劫后若是适应了皇者的力量你们更无胜算……”

“只是,这种事居然是三位皇者做出来,也真是下贱……”白秋风哼了一声。

“你们连那些围堵的抱元修士都不如,最起码他们还要脸!”

羽氅老者的脸本就是一堆皱纹纠在一起,再加上动怒的扭动显得极为丑陋:“那你就是不交咯?”

“存心与整个东境大陆为敌?”

白秋风轻蔑一笑:“不敢,整个大陆都知道我白秋风这次出宗是将这兰妖送入无尽森林,也就只有你三位皇者穷追不舍……”,“你们不就是想取得兰妖妖魂,续上阳寿,再苟且百年,窥求仙道嘛……”

三位老皇者沉默起来,寒风呜呜作响,气氛似乎焦灼起来。

青衫捋了下长须,眼神凌厉起来:“人族如今的皇者也已足够……”

羽氅老者也是起了杀意:“费我口舌……”

只见羽氅老者眯着的眼突然睁开,脸上皮肉轻微抖动,清风连忙撤开。

也是霎那,白秋风脚下的雪地

这个雪白的世界里倏然下陷,一股巨力如同大山一般直逼白秋风的脑门。

“轰!”天地巨响,扬起海浪般的积雪,这处山头应声而碎!

满眼的雪花迷住了双眼,等待雪雾散去,却望见那耸立的雪山巅被一个足有百丈的巨坑取而代之,宛如一个骇人的死火山口,而白秋风用剑撑着身子在褐色的山土间喘气,羽氅老者的这一招将他的最后几丝精力抽走干净,从一天前的渡劫开始,辗转东境大陆各地,鏖战了一天一夜,已然到了极限。

青衫看着有点狼狈的白秋风——头冠被打碎,披头散发,不禁摇摇头:“就让贫道送你随后一程……”

白秋风仰天,凄凉一笑,满是悲怆……

随后直视三人,怒吼一声:“来!”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那株温暖的兰花,温柔中带着无奈:“玲……”,“一直以来,是我错了……”

举剑指天,寒光起,本是苍白的天际终于看见了风云搅动,幻现出一个十米宽的漩涡,无数雪花化为齑粉,卷入其中,隐隐轰鸣,铺天盖地的压迫感缓缓驶出。

白秋风喷出一口心血,血雾交杂雪雾,美艳至极……

嘶声力竭!

“苍天圣剑!”

远处三人见此风云变色,老脸顿然慌张起来!

青衫最先惊呼:“白秋风!你果然与妖人勾结!”

“妖族异人,窃我人族奥妙,还敢妄称圣剑!”

无毛老者低语:“这气势果真是传说中的杀招!看来那小妮子就是兰妖的后裔不会错了……”

清风在羽氅老者出手时便躲得远远的,现在见此变动,更是没了踪影……

羽氅老者急道:“快,快,以技破技!”

青衫也已经叠出手势,拼死一搏,誓在此招出手前击杀白秋风……

而无毛老者碰了碰身旁二人,示意停下:“交给我吧……”

却见他的手上多出一盏明灯,准确来说是一盏古旧的铜色油灯,没有灯罩情况下,微弱的火苗顶着狂风寒雪悠然自得……

“这是!”青衫老者倒吸一口气,“你也真是舍得!”

“来不及了!”无毛老者一甩手,油灯风驰电掣,转眼间便在白秋风面前一丈处。

白秋风本就是强弩之末,尝试着抵抗这个灵器却发现这油灯并无杀气,而就是这疑惑的一秒,油灯火苗中须臾窜出一条乳白细线,在白秋风的抵抗下若无其事的冲入前额天庭!

“啊!”先是一声低怆的哀嚎,白秋风的瞳孔迅速扩散,一道诡异的白光充斥双目……

随后便没了声音,如同傀儡一般一动不动,任凭风吹雪打……

天地动荡就此停止,只是那诡异的漩涡依旧缓慢的搅动着……

三人闪到坑洞,站在白秋风面前,青衫猛然出手,被无毛老者‘啪’得拦下。

青衫大叫:“黑山!你想干嘛!杀不准杀,还废了你的仙器,这白秋风莫不是你孙子!”

无毛也没动怒,“我黑山怕死,但这一生倒也称得上磊落,偷袭这白秋风本就不耻,我留他性命也算一记业报……”

三人中当属黑山实力最强,青衫也只好作罢。

“那这……”青衫看着白秋风怀中的水晶兰花,满是渴望。

黑山:“白秋风这禁制可不一般,你若是惊了他,我可就白费了个仙器,等着罢……”

羽氅老者指着油灯,“快好了。”

油灯火苗的白色细线愈来愈粗,散发出乳白色的光晕,而白秋风眼眸中的白光也渐渐消失。

只见黑山举起自己干瘪的食指,对着白秋风的天庭点了上去,白线戛然收回,在回归油灯火苗的过程中,细线慢慢翻转重叠,越发有着圆球状,最后当真变为一个拳头大,柔和四射的乳白光球,吞噬了火苗,取而代之……

黑山的双眼反而出现了一层浅色白光,白秋风的头颅自发的调整角度,舍得二人的视线交互起来……

黑山说道:“白秋风,你与兰妖前往无尽森林的路上忽然领悟天极,渡劫在即,只好赶到这极寒之地迎接雷劫,只可惜,两道雷劫之后你也濒死,眼看第三道雷劫就快落下,你那兰妖一时冲动,只身护你,可惜却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而那第三道天劫却是万中无一的阳雷劫,不但毫发无伤,还滋养身魂,益处远超一般皇者,只可惜你那兰妖身为局外之人干涉天道,落得个魂飞魄散……”

说完,黑山眼中白光消散,白秋风扩散的瞳孔急剧收缩,闭上双眼,直挺挺倒下,长剑抖落,插在一旁……

保护兰妖的光球也逐渐消弱,寒风已经可以拍打她那娇弱的绿叶……

清风站在远处,看着三位前辈站在白秋风前面指手画脚,不敢上前,直到白秋风倒下……

“前辈,白秋风这是……”

青衫老道没有看他:“你只要知道,你,我,白秋风,都见到了,这兰妖已经被雷劫劈死!”

清风本想再问,但还是灵动的点头:“晚辈明白……”

羽氅老者低哼,“这下可以……”

这时,青衫老道突然惊呼。

三天仰天,只见那漩涡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搅动起来,一把黑色巨剑从漩涡中心露出了剑尖,足足有三丈大小,骇人至极!

一道剧烈的轰炸声在漩涡中心炸裂开来,剑尖直至剑身缓缓冲出漩涡,天地之间涌现出一股肃杀之气,幽冥枯枿回荡天地!

青衫老道当机立断,冲上去想要打破兰妖禁制,羽氅老者也上前帮忙,二人控制力量生怕过重损伤妖魂,却几下还没破了光球,而光球还是不紧不慢的消弱着。

“鏯……”刺耳的回音,黑山大喊:“快走,跑!”

二人抬头,遮天的黑暗扑面而来……

一把数十丈的幽暗巨剑宛如那劈天巨斧,势不可挡,带给黑山三人一股短暂的无力感。

青衫老道焦急万分,气急败坏拽着光球却落得个纹丝不动的下场,黑山已经撤走,万般无奈之下青衫与羽氅只好保命离去……

十里远的三人注视着那把天降黑剑,重重落地……

短暂的沉寂。

“轰!!!!”冲天巨响,响彻北境!

雪雾夹杂着遮天蔽日的冲击立四散射去,三人运动玄元抵抗着……

不知过了多久,烟尘雪雾散去,三人来到事发地点,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怔住。

这是一道无底无边的深深峡谷,通往何处?那滔滔的沉寂死气,也许通往地府……

劈裂的北峰峡谷宽不过百丈多,而两头不知延续到何处,此时三人并不在意,他们在意的是兰妖。

那个尚是昏迷,漂浮在峡谷中央的不就是白秋风?

那个静静躺在白秋风胸膛上的水晶兰花,不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兰妖?

只是那兰妖一动不动的,任凭风吹雪打,犹如静止……

“还好……”,“不愧是那兰妖的血脉,看来又救了这白秋风一命。”

“谁去拿?”青衫老道和羽氅老者不约而同的看向黑山。

黑山也没拒绝,站在峡谷边,看着漆黑的峡谷,一缕缕粘稠的潮湿感席卷全身,直觉告诉他,如果飞在峡谷之上,可能就会被吞食……

但直觉还告诉他,他的实力可以支撑一会,于是……

“哎!!”羽氅老者急了——白秋风的身体开始摇晃,下一秒失去浮力,一头栽进峡谷的黑暗之中。

黑山二话不说,冲入其后。

青衫二人根本感知不到峡谷内的情况,只是数十秒,黑山身上燃着白色的火焰抱着白秋风从峡谷内一跃上岸……

实力如此的黑山此时也算通红着双眼,跪在地上,干枯的身体上血管穹凸,紫青着老脸,身上活生生撕裂出一道道小口子……

“兰妖呢?”,“你…你…怎么救了他!”

青衫质问。

黑山声音嘶哑:“净江……”

“什么?”羽氅上前一步。

黑山吞了口气:“净江,这北峰之下就是那条净江……”

“什么!那条摄魂夺魄的净江……”青衫老道哑言……

“那……那兰妖不会是?”

黑山站起:“没错,被净江召去了……我…抓不住……”

三人无言。

不知谁叹了口气,“走吧……”

“果真命数如此,易命如登天呐……”

“这白秋风……”

“走吧,自生自灭,我也没了杀他的念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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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半月,白秋风凭借着兰妖遗留下的妖力安然醒来,脑袋剧痛满是混乱……

仁年1020六月,白秋风走出北峰,回到宗门藏剑山……

第二天,藏剑山通告天下,藏剑山拥有了第二位皇者,东境的皇者也变成了八位。

史称,白皇!

后江湖小记,白皇回宗只是徒步,一睹样貌者无数,大都称,白皇眼角带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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