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阳城外,没有让月华神尊和雪寒神尊等太久,枯木神王的身影又缓缓出现在她们身侧。二人急忙上前行礼,月华神尊疑惑道:“不知大人此行是否顺利,为何不见两族道尊随大人一同前来。”
枯木神王瞥了她一眼道:“此行一切顺利,两族已经同意向人族施压,让人族允许异族离开离阳城,但是两族不想真正和人族翻脸,所以两族道尊并没有跟来。”
然后枯木神王转过头,目光幽幽的看向离阳城:“想来此刻这二人的传信已经送到了离阳城中了吧,接下来就看我等的造势了。”
枯木神王脚踏虚空,身形一动便来到了离阳城的上空:“本王乃神魔枯木,掌天下草木枯亡,今日之事概因人族抢夺我族神王道则而起,乃人神之争,与城中异族无关。
又有驺吾首丘两族道尊求情,本王决定,给城中异族三日光阴,离开此城,诸位切莫自误,莫给人族陪葬。”
其干枯嘶哑的声响彻了整座离阳城,一时之间,离阳城内异族如同炸开了锅,各种书信传音往来不绝。
正在为阵法供能的楚风遥听到枯木神王的声音后,淡漠的睁开眼抬了一下头,随即又闭上双眼专心为阵法供能,只是他紧握的拳头显示出了他的内心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行道峰上,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夫子宫的上方,并在下一刻踏入了宫中庭院,此人正是道尊巫戎,巫戎皱起的眉头显示出了他对此事的忧虑。
夫子宫中庭中草木已经完全枯黄,地面上铺满了落叶,巫戎踏着厚厚的落叶走到夫子身旁,此时正值落日,余晖把巫戎的身影拖得长长的,早巫戎半步遮住了夫子的面庞。
夫子放下了手中的酒坛,叹了一口气,只听巫戎问道:“我把负雪碑带回来是否做错了,此间之事概因此物起,如果当时让鸣蛇一族成功,此刻也不过是身侧多出一座数百里的小城罢了,也不会有城破之危。”
夫子回答道:“圣贤有言‘凡族之大事,在祭在戎,泯躯为族,即燹骨成丘,溢血江河,亦不可辱族之士,丧族之疆。’。
你内心的茫然是因为你在神魔之威下,丢失了自己心中的那份的桀骜与自信。
神魔之前不伐我城是因为我们对他没有威胁,不能威胁到先天神魔的人族城池还叫人族城池吗,此事无关对错,只关乎我们是否对先天神魔产生了威胁,我们与神魔正面对垒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
巫戎思索了一下,整肃了一下衣冠,朝夫子拜了一拜:“多谢夫子教诲,学生懂了。此外还有一件事,驺吾和首丘两族的道尊与我传书希望我能让城主的异族离开,否则他们有可能在枯木神王的逼迫下一同破城,而且事后为了躲灾,也只能举族归附神魔了。”
夫子解决了巫戎的心事,又拿起了酒坛,毫不在意的说道:“不过异族的一贯行事罢了,回复他们,此事准了,不过从此之后,若是我离阳城还在,这万里大荒将只属于我人族,他们要不举族为奴为婢,要不永世不得踏入我族疆土一步。”
这种决议颇合巫戎鄙夷外族的性子,不过巫戎显然想更进一步,说道:“我一会儿就将此决议送入阴土深处,就算我等身死城破,阴土深处扎根于阴界,一时半会也不会消亡,待到刀河域主前来,这万里大荒也无他们的容身之所了。”
一时之间,巫戎忘却了城外的危机,又恢复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巫戎拱手与夫子作别道:“此番一别,或许再无相见之日,闲叙之时。”
“虽说城破之时,焉有完卵,但还是希望夫子能护得风遥安危,若有余力,保留下我等传承。”
夫子不置可否,只是默默饮酒,巫戎也不再作言语,转身洒然离去。
看着巫戎离去的背影,夫子口中喃喃自语道:“风遥之安危可不需要我来护持。”
然后目光迷离,仿佛在回忆什么,幽幽的叹息道:“回首万里,故人长绝,如今怕也到了我归去的时候了。”
不久后,城中响起了巫戎的声音:“凡九百里离阳城中之异族,有三日光阴可自行决定去留,三日之后,城门不再开启。”
听闻此言的楚风遥倏然一惊,从玉座上站立起来,但是因为向法阵输送了大量气血,刚站立起来的楚风遥身躯显得摇摇欲坠。
身旁的几位城主府的修士慌忙扶住了他,他站稳身形后,一把甩开了周围人的搀扶,就往山上的城主府走去。
天色渐晚,往常的城主府此刻已经是灯火通明了,但是现在这个时候,一切从简,人手都去维护山下节点去了,连城主府也只有几处建筑有零星的光亮,幸好楚风遥已经踏入气血境,黑暗中视物对他并没有什么难度。
楚风遥急切的往点雪轩走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内心如此不安,一种不好的猜想萦绕在他心头。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略显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在点雪轩的门口,有一道人影跪伏在地,白皙的额头触及尘土,正是月舒。
楚风遥略微整理了一下情绪,深吸几口气,走到了月舒面前,用淡漠的声音说道:“起来吧,你不必如此。”
月舒仍然跪伏在地上,不为所动,仿佛没有听到楚风遥的话一般。
楚风遥叹息道:“此番离阳城凶多吉少,你又不是我人族之属,我不怪你。”
月舒还是跪伏在地面上,但是她的声音传了出来,言语中透露出一种无奈和苦涩:“族群大事,万般不由己。
我不怕死,我也不想离开公子,可是在这世间,不成尊者,个人的意志永远改变不了什么,我来到公子身边是如此,我离开公子也是如此。”
楚风遥自嘲一笑:“我早就猜到了,从我斩下鸣蛇族古蚩头颅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这一幕,堂堂一族道尊嫡女为何从小便服侍照料我,除了为本族争取利益以外,怕也有你父亲想通过你改变我对异族态度的因素。”
“不错。”月舒将头缓缓从地面抬起“若是人族中出了一位对异族不那么傲慢,甚至愿意亲近异族的荒主,对于世间万族来说都是极好的。
但是当公子在白骨台上说下那些话,提着斩下的头颅踏上九宫山立下誓言开始,我们的分别就已经注定了。”
月舒顿了顿接着道:“当日就算没有玄龟一族在场,鸣蛇一族的下场恐怕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吧,公子白骨台上的那些话又有几分是说于我和我父亲听的呢?”
楚风遥不置可否,只是平淡的问到:“如若没有此神王攻城之事,我执意不放你离去,你父亲也不大可能会忤逆我的决定吧。”
月舒摇了摇头“公子不知,父亲他决定,一旦事不可行,便将我送入狐族祖地,如果公子执意不放我离开,就会有我族王者来离阳城要人。”
楚风遥痛苦的闭上了双眼,挥了挥衣袖:“也就是说你我终究是异路,既然如此,去吧,去吧。祝卿此行前途似锦,花团锦簇,平安喜乐。”
说完毫不迟疑的走进了点雪轩。
看到楚风遥走进点雪轩关上院门后,月舒又在地上跪了许久,最后站起身来,决然的转头离开了。
就在月舒离开后不久,楚夫人的身影出现在了点雪轩前,她站在轩前许久,思量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走入点雪轩,而是选择让楚风遥自己处理这件事。
踏入点雪轩的楚风遥看着轩中的皑皑白雪,往常觉得有些诗情画意的景色如今看来竟然有些萧瑟凄凉,庭院中的花朵在枯木神王的影响下早已凋零,只留下光秃秃的枝丫,俨然一副深冬景象。
楚风遥默默的走入了自己的卧房,躺在床上后不久,就在身体与精神的双重疲劳下缓缓睡着了。
三天后,离阳城外,看着从各个城门涌出离阳城的异族已经变得稀稀落落,枯木神王转过头去对着月华神尊和雪寒神尊说道:“期限已到,我们开始吧。”
说完袖口轻挥,三道巨大的身影出现在她们面前,赫然是三尊数百丈的巨人,他们目光无神,神情呆滞,站立起来竟然堪比离阳城的城墙之高,浑身上下逸散着恐怖的道则之力,完全不像正常道尊那样收放自如。
月华神尊和雪寒神尊忍不住同时惊呼出口:“神奴!!!”
枯木神王瞥了他们一眼:“怎么,这很令你们惊讶吗?”
二人忙说“没有”但是她们眼中的惊恐忌惮还是藏不住的。
究其原因便是这神奴是用活生生的道尊炼化而成,炼化过程痛苦万分,哪怕以道尊的精神力量都会被湮灭掉心智,变成一尊任人操纵的傀儡。
枯木神王对着二人阴恻恻的笑了起来,让二人有种不顾一切逃离的冲动:“呵呵,我麾下道尊也就那么区区几位,还都有要务在身,怎么可能这么快召集而来。况且我只说我带来了三尊尊者级别的战力,又没说是三位道尊。”
然后枯木神王又指着这三尊神奴说道:“这三人乃是夸父一族的道尊,于星空逐日之时被我捕获,炼化成神奴,一身火之道域保留了七成,勉强可以当三个普通的异族道尊来用。你等结阵助我破城,区区一座人族荒城而已,七日之内必破此城。”
“是”二人同声应道。
由于没有事前演练过阵法,加上有五尊尊者级战力,为了避免道域互相干扰,五人各自镇守人族城池一面,对着大阵开始了攻击,一时之间各种道法与神通在离阳城四方炸开。
而枯木神王则身形一闪,踏足离阳城大阵九处节点的上方,一处一处的施压,在巨大的压力下,阵法运转开始有了些滞后。
每处节点只能守护离自己最近的一片区域,单独面对枯木神王的攻击,一时之间,很多节点处的人族修士承受不住海量的气血需求,纷纷晕倒,形式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