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梅走进区衙门,雷雨田已经在门口等候了,对周梅说道:“就等你了。”
“什么事?”
“开会。”
“什么会?”
“学习。”
“学什么习,不是说要去征粮嘛!”
“不知道。”
两人边说边走进了会议室。这是两间公用办公室里头的一间大房间。
今天来开会的人不少,除了张顺生、俞仁庆、黄克俭这些干事,就连守门的贺憨头也坐了进来。还有一个坐在里边前排的人,周梅不认识。
见人到齐了,唐三赖说道:“今天是本区长上任以来的第……第几次会议?”
雷雨田连忙翻开手中的笔记本,一页一页地数。这时,俞仁庆举着手喊“区长”,唐三赖示意了一下,俞仁庆站起来说道:“我们还是快点成立区衙门吧,像三塘区那样。”
唐三赖说道:“你坐下!怎么和我说这个,区衙门不是早就成立了嘛!为什么要像三塘那样开会?不开会也已经成立了。我到杜李,那就是区衙门成立大会,知道吗,你!”
唐三赖的话刚说完,雷雨田说道:“是第五次会议。”
“那好,”唐三赖吐词清晰地大声说道,“现在我宣布第五次会议开幕。鼓掌!”
鼓完掌,就由张顺生念报纸,不是说张顺生喜欢念报纸,是因为张顺生会用东乡话念报纸。唐三赖到东乡之前,在长沙集中学习过几天,那里的老师说的是一色的长沙话,几好听。现在杜李区的这几个人中没有会讲长沙话的,只好选会讲东乡话的。周梅是在东乡长大的,她的东乡话讲得最正宗。唐三赖不好勉强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张顺生也会一点东乡话,那就有劳了。
张顺生读了好久的报纸,一直在说湖南的事,多数还发生在益阳专区。
“我说张顺生,”张顺生刚转到一篇新报道念了两句,唐三赖打断他说道,“你是怎么搞的,怎么还在益阳车(读chā)圈?你也出去,到湘潭转一下唦!”
唐三赖把报纸拿过来翻了翻,说道:“不对呀!你这是什么报纸?”
张顺生回答道:“《新湖南日报》。”
“你怎么读这个报纸,读《人民日报》唦!你冇出过湖南,我出去过呀!我就喜欢听《人民日报》。”
周梅也没管唐三赖这话的逻辑在哪里,趁张顺生拿《人民日报》的空隙,溜出去打了一个电话。她去问在石塘区工作的同学张枫今天在做什么。
那边回答道:“人不在!”
“干什么去了?”
“催粮去了。”
“禾都没割呢,就征粮呀!”
“可不是,领导说谷仓里有早稻。”
周梅悻悻地发下电话,坐在那里没动,看着张顺生拿着报纸过去也没有动。不一会电话铃响了,是张枫打来的,说她今天没出去,问周梅有什么事没有。
周梅说道:“没事,就是无聊得很,想找你说说话。”
张枫说道:“你还无聊,你无聊那我们就该愁死了。”
周梅说这几天上班就念报纸,还不如去征粮。
张枫说道:“你以为征粮那么好玩呀,完不成任务骂死你,罚你的站。”
张枫说完,挂断电话,忙去了。周梅真不知道石塘区为什么那样忙,那么忙到底有什么用。
张大胡子的计划泡汤了,因为,周梅拉着李禹成一起来食堂吃晚饭,唐三赖不好拒绝。如此操作到了第四天,出问题了,食堂里没东西吃了。怎么回事?当然了,杜李区无论是现在的区衙门,还是以前的乡公所都没有金山银山,虽然隔金家台不远,金家台下面也没有埋金子。
先前吃的不过是翟排长他们吃剩下,没有带走的东西,除了这些,食堂吃的东西少得可怜,哪里够吃!唐三赖、周梅的供给算上了,还没有送来,初一、十五镇上每月送两次。吃供给制的只有四个人,而且还都是大灶标准。这四人是唐三赖、周梅、张顺生和雷雨田。张顺生从清水坪调到杜李,算旧衙门遗留人员重新安排工作。雷雨田和张顺生的情况类似,除了打仗那几天,他一直守在这个院子没离开,他第一个接洽了军管会的首长,第一个把翟排长他们领进了这个院子,所以他恢复了原来的工作,也就等同于重新启用了。俞仁庆、黄克俭只是旧衙门遗留人员,领一些津贴,以维持生计,这两人在食堂吃饭是要自己拿米来的。贺憨头、张大胡子和俞仁庆他们差不多,也要自己拿米来,只是勤杂人员的津贴少,比俞仁庆他们都少些,勉强够自己吃穿的,养不活其他人。
不过,这几个人都有机会变一变,那就是报县衙门正式成立区衙门,并在区衙门的干事名单、勤杂员名单中写上自己的名字。正因为这个原因,今天俞仁庆才在会上说起成立区衙门这事。当时唐三赖根本就没有理解俞仁庆的意思。
唐三赖哪里理得清这些事,一听张大胡子说“没吃的了”,吓了一跳,以为还在吴方明的鬼屋,四处张望,没找到原来的那个墙洞。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除了张顺生其他人都有办法解决。只是这事的解决权在张大胡子手上,其他人不好插手。
张大胡子把唐三赖拉到一边说道:“他们说供给的粮食过两天就来,要不这两天不聚餐了。我回去拿点东西来,度过这几天再说。”
唐三赖说道:“有的吃到无的止,你既然回去拿就多拿点。”
张大胡子硬着头皮应承了。
张大胡子哪里是回清水坪拿东西,是想去高良才家里借。听了唐三赖这话,张大胡子知道不把周梅搞到手,这唐三赖是不会停止会餐的。于是决定帮唐三赖完成这个说难很难,说容易也容易的事。
他先找高良才借了一袋米,又提走了一块腊肉和其他几样干菜。然后去了西边的矿山,找到两个人,说好了价钱,约定了时间。
那两人说他们现在是阶级。阶级就是好大一帮子人,到处都有,上海最多。什么阶级,是不是做工的阶级?张大胡子忘了,张大胡子的记性本来就不好。好像和唐三赖有一拼,都是领导。有了这个阶级,他们就不怕了,别说一个周梅,十个周梅也不成问题。
张大胡子相信他们的话,就像前几天相信张十六的话一样,所以张大胡子对完成唐三赖的嘱托信心满满。回来的路上,张大胡子一改去时的沉闷,走得很轻快。
回到杜李,张大胡子一点没觉出累来,说着笑,接过了雷雨田手上的锅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