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张顺生问唐三赖:“昨天晚上的事,你还记得吗?”
唐三赖不假思索,十分肯定地回答道:“不记得了。”
是呀!这喝酒醉了乱说话的人常有。这些人大多是借着酒劲来发泄心中不快,所以事后若有人问起,当然不会承认,当然说不记得了。
唐三赖担心那些骂区楚良的话会传到区楚良耳朵里,每每看到那天在场的人和区楚良在一起就心悸得厉害。他不知道,李昭福当场就封口了,没有人向外透露一点那天的具体情况。其他人只知道唐三赖去金家台喝酒喝醉了,是几个人抬回来的。
那天,区持事召开党政联席会议,会议的主题是要把区衙门的所有工作归到党支部的领导之下。这是区楚良上任前县委就提出来了的要求,区楚良到任后积极创造条件。上次党支部会议认真研究了这个事情,觉得可以提出来了。这次联系会议,区楚良也只是提出来,吹吹风,让大家得空思考思考,有个思想准备。没想到唐三赖坐不下去了,他站起来说道:“我知道你恨我,我提出入党这么久了,你就是不给批。是的,那天我在金家台是骂娘了,就骂了。可我说的哪一件不是事实,你就没有和刘喜豆搞过?天天出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什么去了。你说,那天下雨,刘喜豆挺着大肚子来找你。你会都不开了,跟着她出去。你们就那么急,一刻都等不得,真是丢死人了。”
区楚良一下子懵了,不知道唐三赖说些什么。这样一来,关于区楚良和刘喜豆的流言蜚语就起来了,就像那年秋天里的蝗虫。
刘喜豆有儿有女,亲娘、兄嫂就在附近,哪容得这样被人说道。她去找区楚良,没找着,去镇上汇报工作去了。正往外走,唐三赖在那边大声说话了,“看见了吗?又等不得了,又来找他了。”
刘喜豆走过去,大声喊道:“三赖!”
唐三赖背对着门外,不知道刘喜豆会走过来,听到喊声吓了一跳。
“你出息了哦,敢说我的坏话了。”
“我没说谁的坏话。”唐三赖面带微笑说道。
“他们传的我跟区持事的事,不是你说的?”
“不是。”
“你怎么敢做不敢当。这屋里这么多人呢,有人参加了上午你们开的会,你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吧!”
“是我说的又怎么样。”
“那年,有个人偷我家晒着的红薯片,被我家狗赶着掉进了粪坑,你说这人是谁?”
“不认识。”
“是不是你?”
“不是。”
“那好,那我开骂了。我骂那人他爷是头牙猪……”
“你这妇人也就这个本事。”
“是嘛!那好。你说我和别人怎么着,你是不是自己想搞呀!来来来,不客气。我来帮你脱裤子。我没有了男人,我不怕别人骂,不怕别人打,更不怕丢丑。你们别拉我,给我散开!唐三赖!你别躲,看我把你的那东西扯下来,叫你一辈子讨不到老婆,做不得那事。”
刘喜豆扯下唐三赖的皮带,朝他就是一皮带,“啪”地一声响,把所有人都吓着了。
刘喜豆扔下皮带,说道:“唐三赖!我告诉你,你再敢胡咧咧,我把你的牙敲下来。”
唐三赖实在没办法,躲到了男厕所里才算了结。
吃完晚饭,刘喜豆回了娘家,两个女儿大声喊着妈妈跑过来,刘喜豆抱起了路还走不稳的二女儿。
刘娭毑问道:“妹几呢?”
“仕雄看着呢。”
“你这当娘的,太马虎了。”
“那个唐三赖真不像话。”
“怎么啦?”
“说我和区持事,怎么怎么了。”
“由他去说。”
高兰兰问道:“喜豆,那区持事说的是哪里话?”
“我也不知道,反正是很远的地方。”
“那回一趟家不是很麻烦吗。这些人还说这些胡话,让人家心里添堵。”
刘娭毑说道:“我觉得这区持事比他们几个,包括那个王队长都行。”
“那是,人家才是正规的军人,”
刘喜豆说道,“唐三赖他们打仗打不赢,是被区持事他们这边的人抓了,才当上干部的。”
“啊,是这样的呀,那他雄什么?”高兰兰说道。
“他不一贯这样嘛。”
刘伟跑进来,问道:“姑姑!哪个欺负你了?”
“唐三赖。”
“嘿!他吃了豹子胆了。”
刘喜豆说道:“你别去找他,我已经出气了。”
刘娭毑说道:“算了,都不要管这事了。依我看呀,主要是唐三赖和区持事合不来,才把你扯进去。我们挤在中间越动越吃亏,只有躲开,莫让他们挤着,晓得吧?刘伟!不许去找那东西的麻烦,记住了吗?”
“晓得了。”说完,刘伟回自己房间去了。
高兰兰说道:“昨天,张不靠上来说了件事。”
“他能有什么好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什么事。”
“说是民主衙门要求分户,结了婚的都要分开。我们家至少要分成两户。”
“民主衙门还管这些。要不,是唐三赖的主意,他把磨山坳乡分成三个乡,现在好多事都还冇熨帖。”
“应该不是,好像是上面说的。他们说城里在清查户口,和我们这里分户是一样的。”
“那就分,你们先自己打商量。我去上面,说完话,我就直接回家。”
刘喜豆告诉李昭福成子在砖厂定了一些砖,问李昭福要不要用砖。李昭福说他不需要,问问水井边的几家,或许有人要。刘喜豆还问了那天请客喝酒的事,李昭福只说唐三赖喝醉了让他的同事抬走了,其他的事,一件也没说。刘喜豆也没有多问,去李家的菜地扯了一些菠菜,就回家了。
经过梧桐树时,刘喜豆听到哪里有鸟叫声,四处看了看,像是李家老屋那边传过来的。看着李家老屋,刘喜豆仿佛回到了做小姑娘的时候。那时候,她爬上梧桐树前的这个坡,还挺废力气。上了坡,长长地吁一口气就好了。这时,偶尔会有几声鸟叫,就像平静如镜的水塘,也会毫无征兆地产生一些细小的波纹一样。
缥缈的思绪一闪而过,刘喜豆没有片刻停留,快步走下坡去了。走到水井边的石桥才想起会不会是成子在叫自己,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看。自从成子走了,她好几次遇到为难的事,她都能想到成子。刘喜豆相信这不单单是自己想成子,想成子给自己出出主意,而是真实的存在,成子依然还在她的周围。刘喜豆在心里默念道:“你好好的。我这里没问题,他们说闲话,我不怕他们。小孩也不会有问题,我会看好小孩的,你放心。”说完,大步走了。
当晚,区楚良没有回杜李,住在清水坪。直到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才回来,同行的还有杨代主任。杨代主任一到就喊开会,准备去食堂打饭的干部们不得不放下碗筷来参会。
会上,杨代主任一开口就骂人,足足骂了两个多小时,把唐三赖骂得脑袋都栽到裤裆下面去了,把所有的干事骂得觉不出饿来。骂完人,杨代主任没吃饭就走了。
下午,刚吃过饭,区楚良继续召集开会,确定了党支部领导区衙门工作的总方针,并宣布支部决定:将各贫协的民兵中队划归党支部统一调度指挥,区楚良还要在中队的基础上组建杜李区民兵大队,由区楚良自己任大队长,唐瑞昌、王友晟任副大队长,赵怀政为干事。
听了这些,唐三赖有五雷轰顶的感觉,心想:我就是战俘营里的一战俘,你们要我回来管事,还没几天呢,又把我扒到一边,这不捉弄人嘛!好在唐三赖天生好脾气,苦笑一下,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