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杨香椿隔着老远说道:“喜豆!你快去看看,他们说有人要分福哥家的田。”
“啊!”刘喜豆叹息道,“这怎么是好?”
黄克俭问道:“谁家的田?”
刘喜豆边往菜园外走边回答道:“李昭福。”
黄克俭见刘喜豆叫住杨香椿说话,对区楚良说道:“区持事,不做了,我们也去看看!”
“有必要吗?”
“有。说不定王队长也在那里。”
“那好,走!”区楚良边放裤脚边问道,“是不是说要分田?”
“好像是。”
“地革还没开始呀!怎么可能?”
黄克俭回答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李家院子的大厅里挤满了人,围着王友晟和胡亮在吵,而李昭福却躺在大厅外面的折叠椅上,晒着暖和的太阳,闭着眼在打瞌睡。
刚才在路上,刘喜豆和黄克俭讲过李昭福的一些事情,区楚良对李昭福有了初步了解。进得院来,看见偌大的院落,更是惊讶。当然,他不会知道大厅外躺着的正是李昭福,听刘喜豆说才知道的。
刘喜豆放下大丽,问李昭福:“你怎么不进去?”
“嗯!你怎么来了。”瞥见区楚良,李昭福坐起来问道,“他是谁?”
刘喜豆回答道:“区持事。”
“什么区持事!”李昭福问区楚良,“你是哪里的?”
“区衙门的。”
“没见到过。你讲哪里的话?”
“陕西,我是陕西人。”
“我们这刚解放不久,还有很多坏分子。你要是区衙门的,你等一下。禹成!”
刘喜豆制止李昭福继续向大厅喊话后,说道:“你连我也不相信了,就算你不相信我。还有黄干事呢!”
“黄干事人呢?”
“后面,井边洗脚。人家是读书人,讲究。”
“没什么不对的。”李昭福又向大厅喊道,“禹成!把王队长叫出来。”
“禹成没去读书呀!”
“区持事!你自己拿根凳子坐。”没等区楚良坐下来,李昭福对刘喜豆说道,“你说禹成呀?说是老师没来,也不晓得是一个老师没来,还是所有老师都没来?”
区楚良坐好后,说道:“是有一位老师还要过两天才能到。”
李昭福看了一眼区楚良,说道:“你这干部是比唐三赖……”
走出大厅的王友晟沿袭着在大厅时的大嗓门,问道:“李爹!你叫我?”
李昭福吓了一跳,缓了缓说道:“这位是区持事,你认得?”
王友晟望着区楚良,自言自语道:“区……,是区持事吧?”
“你是王友晟同志?”
“哎呀!真是你呀!你来了就好了。”王友晟边说边伸出双手,一把抓住区楚良的手使劲握手。
李昭福和刘喜豆都对眼前两位干部的行为举止感到十分新奇,相互对视了一下,李昭福还顺手把大丽拉到了自己跟前。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区楚良问道。
他记得学习班的领导说过,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地豪破坏春耕生产,不出租土地,不请雇工,故意撂荒田土。
区楚良补充说道:“要是地豪阻碍春耕生产,不能客气。”
王友晟说道:“你还不了解情况。坐在外面的这个地豪没说话,里面种田的反倒争个不休。”
“为什么?我们的贫雇农应该不会这样呀!”
李昭福通过分析这两人的谈话,发现这区持事的职位应该比王友晟高。王友晟,李昭福清楚,当初是准备当区长的。即便没有当区长,唐三赖也对他毕恭毕敬,说话小心翼翼,不敢说个“不”字。李昭福这下明白了,这个唤着区持事的才是杜李区的头。李昭福想起,王友晟也曾经叫于蕾为“于持事”,看样子这“持事”是不带“长”字的长。再想一想,记得收音机里有时也会说到某某持事、某某持事的。看来这事还真是大意不得,现在就讲究这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讲究。
王友晟对李昭福说道:“李爹!到底是因为什么?”
“我是想……”李昭福刚想说话,看见王翠娥从走廊那头走过来,朝她喊道:“翠娥!搬两条椅子出来。”
“王队长!区持事!我是想早点安排春耕。以前我家的这几亩田都由喜豆的爷安排,我不管。刘爹走了没人接班,我只好免为其难。我想早点安排春耕,就把贫协找来商量,想多安排几户贫农来我家种田。现在他们在讨论交租的事,有不同想法,相互争执不下。”
区楚良想问“这交租的事,不是你地豪定的事情嘛,怎么让种地的人讨论决定”,但因为自己初来乍到,对这里的情况不了解,他怀疑种田的人定租子就是这里的规矩,问道:“以前交多少?”
“以前,除了交皇粮国税,剩下的按人口储备两三个月的备荒粮,我家就吃旧年的备荒粮。吃不完、剩余的各家拿回去喂鸡。”
区楚良没太听懂,没敢细问,只得往后想,问道:“今年,你的打算呢?”
“也没有其他想法,最好是原来的几家能和贫协商量出一个办法来。”
“我不明白,”王友晟说道,“好像这几家相互较着劲一样。”
王友晟问道:“李爹!你自己真的不清楚?”
“我管得少,以前是成子和他岳父管。”
“要我说呀,”王友晟说道,“还是按以前的最好,你就不该让于蕾同志松这口。”
李昭福解释道:“原来这几户人也怪累的。去年又把所有的地改田都撒上了红花草,今春一定是要种稻谷的。现在刘爹又不在了,管理上肯定会出一些问题,光原来的几家,怕是做不来了。牛草坡和牛头岘好几家都来问,想租田。我觉得可以让他们租几亩田去种,只是不要闹出意见来。我本来是好心,要是好心办了坏事,我心里也不会舒坦。”
区楚良问王友晟:“现在是什么情况?”
王友晟回答道:“原来的佃户要提高租谷,新佃户想降低。”
区楚良说道:“春耕虽然不远了,也不在这一天两天。这样,你进去让他们把自己的想法再说一遍,记下来。晚上,我们两个再碰一碰情况。也不知道胡友鹏同志能不能来一趟杜李。”
王友晟说道:“忙完这事,得空我去找他。”
“也不急,先处理好这件事。王友晟同志!你先进去,让我跟李爹再坐会。”
区楚良还想把思路理清楚,他担心进了大厅,被大家一吵,自己会愈发糊涂。
“李爹!你有什么想法?”区楚良问道。
“现在出现这个情况有两个原因,一个是,金家台乡的人口花名册、田土的画册还在磨山坳乡那里,没有分出来,大家都有点打乱战的意思;这第二呀,这中间有人只替自己打算,不照顾别人的意见,不讲究平衡。”
“那去年交公粮是怎么弄的?”
“我们金家台交得多一些,也就没有闹出意见来。现在这么闹一下,也正常。快点解决,不影响春耕就好。”
区楚良说道:“好!请你放心,我们一定能解决好。”
“你是到我们杜李区来当持事的吗?”
“嗯。”
李昭福不无恭维地说道:“我听他们说过,持事管区长、乡长。这事你费心了。”
这时,黄克俭从迎门墙拐过来,磨磨蹭蹭的。区楚良瞥了一眼黄克俭,把这两天对他产生的好印象都抛到脑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