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娟端菜出来,李舜成还没有太在意,来回了几次才察觉这人有点面熟,想了好久想不起来,就问田毛头。田毛头说是胡亮的堂客,李舜成才没有再问。吃了饭,又见了两次,还是觉得不对劲,就问文娟:“毛头说你是亮子的堂客,是的吧?”
“没错!大少爷这样问,是不是以为我是张十六的堂客?”
李舜成听文娟这么一说,才记起应该是在张十六的结婚喜宴上见过文娟,尴尬地笑了笑。
李舜成问起了胡亮的情况。而文娟愿意说的是自己如何跟胡亮在一起的,这些事她愿意跟任何人说,当然也不忌讳同李舜成说。
文娟说道:“我当初在张家的时候,就见过亮子。那时候,我到张家没多久,因为天气暖和,可以育秧了,东家让亮子去同贺贵芳家讲。从贺贵芳家出来,亮子觉得也应该跟张家说说就去了张家。我当时正在舂米,听到喊声出来。我说家里人去地里了,问他是谁,有什么事,他告诉我了。我问什么他就说什么,有味得很。这样我就记得他了。
“我是回家过的中秋节,那之后也就没再回张家了。我回去的原因,我也就不说了。有些人以为我是嫌张家没落了,嫌张十六蠢,都不是。这个我不说,大家都知道,都知道是张不靠使坏。
“回去后,家里人说还得找一个人家嫁了,我说那就到胡家来吧。我爸不同意,说这种事要是让张家知道了可了不得,只能去张家找不到的地方。到那里生了小孩,续了香火,就不怕张家知道了。我爷还说,做女人图的就是这个,其他都没用。我不信他的,偏偏要到胡家来。我托信让亮子过去,说下了这事。
“别看他傻乎乎的,不爱说话,遇到事他还是挺有主见的。他说:‘这事先说定,我们俩谁都不能反悔。只是你不能马上就去金家台,要先让别人传一传,看看张家的反应。’我知道,他是想让他娘同意,所以我顺应了他。我说:‘你只管按你的想法去做,我能等。’后来,我才知道,亮子不但同他娘说明白了我和他的事,也同东家说了,东家同意了他的想法。东家说:‘亮子你也快三十了,要是再不找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了。你说的文娟姑娘到底是什么人,我不知道,我知道你是什么人,我相信你。’东家说话就是有水平,比谁都说得好。他同意亮子时不时去莲塘,也同意亮子带我来金家台。我来金家台,没地方住,东家还让我住到院子里来。少爷!这院子我住的时间比你住的时间都长。就是翠娥老跟我拌嘴,她眼浅我比她先进来住。”
“这也眼浅!”
“怎么不,这院子在高处,又这么气派,我们莲塘都经常有人说起这院子,都翘大拇指夸呢,听说我住进了院子没有不眼浅的。正因为我住的是你家的院子,张不靠才不敢对我怎么样。
“毛头跟你讲没讲过,于姐姐带人保护这……”
“谁?于姐姐!”李舜成问道。
“你堂客。”
“于蕾?”
“怎么叫于姐姐?”
“她让我这样叫的。不说她了,还是说亮子吧。”
文娟继续说道:“过完年,婆婆的身体越来越不好,特别是天气暖和起来后,咳得就更厉害,需要人照顾。他们说她的病会传染人,没有人敢来照顾她,东家说他出钱请人,要亮子自己去找。亮子跟我说起这事,我就过来了,住进了亮子家。清水坪打仗那几天,我们又住进了院子。那时候院子里好多人,我怕别人异怪,就躲在房间里很少出来。那几天很热,我也没出来。”
李舜成问道:“你没有被传染?”
“没有,怪就怪在这里。我天天和婆婆在一起没有传染,为什么那些人那么怕呢?张十六那次带着人去胡家拖我回他们张家,他们四五个人没搞赢我和我婆婆,说到底,也是怕传染。”
这时,翠娥喊文娟去做事,文娟才不得不离开。李舜成去田毛头的房间把红生抱到了中堂,这时舒小妹也过来了。李舜成又把田毛头喊到中堂问李家人围攻院子的事。
田毛头说道:“救下了杨家两口人,杨开可、杨艺说不出有多高兴,每次见到姐姐都说这事。我要有那个能耐就好了,我就不让唐三赖待在杜李,太碍眼了。”
李舜成又让田毛头说了一些解放后的新鲜事,他觉得各处都差不多,和溆浦不同的是,这里的山上没有土匪。例如陈劲、蓝三妹那边就有,只是陈劲没有参加。他相信,不管哪里,很快就会平静下来的。中国太需要安定了,谁能做到这个,老百姓就信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