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面请来的医生在给于蕾检查身体,问于蕾的感受如何时,这才发现于蕾失声了。不一会又来了一位医生,检查了于蕾的嗓子,说是暂时的,休息几天能慢慢恢复。
陈亚文、何文耀开完会也过来看于蕾,让她去住院,说:“家里也没有其他人,要是深更半夜再出什么状况,这怎么是好?还是去医院牢靠。”
没多大会,医生带着两名护士来了于蕾的家。于蕾吃过饭,就跟他们去了医院。
刚在医院住下,陈亚文和夫人孙桂英就过来探望了。孙桂英告诉于蕾她准备去一趟山里,于蕾说的那个人,很可能真的是她和陈亚文的儿子。陈亚文问于蕾今天到底怎么啦,只是累了的原因,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于蕾点了点头。
陈亚文说道:“记起来了,你爱人家就是杜李的。莫非最后那一个……”
于蕾用气声和嘴型告诉陈亚文,成子是她家的邻居。成子的情况刘明海清楚,她想让刘明海来一趟。陈亚文答应了。
这一夜,于蕾一夜没怎么睡,一方面在思考成子的事情,反反复复地思考;另一方面也在尽力调整自己的心态,平复情绪。天亮时分,看了看从窗户透过来的熹微晨光,更加睡不着了,等着小张过来。小张带来了衙门食堂专门给于蕾做的瘦肉粥和两个大馒头。小张还告诉于蕾,她托付的事情陈亚文一早就通知下去了,人应该下午能到。
昨晚商量的事情县委已经作出了决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上面催得太紧。这段时间各县送往高等法院的案子很多,高等法院不得不给每个县规定送审案件的时间。各县必须按规定的日期送去,否则会耽误很长的时间,甚至可能年前都批不下来。
陈亚文相信于蕾的感觉,很想派人把成涛的案子拦下来。可他同时也想,这样做实际上是推翻集体研究结果,是违背议事原则的。这样犹豫着,最佳时机也就错过了,继而产生了侥幸心理,希望成涛确实有问题,罪名不是全部成立,也应该有一两项成立;不够判死刑,也够判徒刑的。
不是陈亚文办事不认真,确实是事情太多了,太难了,没法做到事事稳妥,不可能做到。陈亚文是个军人,对地方上的事务本来就很陌生,讲不清道理,发动不了下属的积极性。已经是焦头烂额了,又来了枪毙反革祚分子这等事。这又不同于地方行政事务,这是法律问题,是新课题,业务性很强的新课题。法律问题实际上比行政事务还难,这叫他们这些人怎么应付得了!不用集体研究的办法解决问题,还能自己一个人承担责任?他又不是大法官。
刘明海错过了班车,是搭军车来的,来的时候已经快吃晚饭了。于蕾还是不能说话,只能用写字的方式交谈。于蕾让刘明海谈了一下情况,接着两人回衙门食堂吃了饭,然后,找到了陈亚文。
于蕾首先问成子的事还有没有救,陈亚文作出很为难的样子。于是,于蕾把自己在白天写好的两页纸给陈亚文。纸上的主要内容有三点:一、让刘明海去看守所陪着成子度过这最后的几天,主要任务是让成子明白在无力挽回的情况下,只有承认所有的事情才可以让家人安心,才可以减少他们的痛苦;二、把事情说圆了,不要牵涉其他人,不要连累其他人,让成子一个人承担所有罪责;三、持事和县委应当答应不牵涉他的家人和周围其他人,应当答应给成家小孩一个到城里来就业的指标。
陈亚文没有把两页纸给刘明海看,而是叫来了何文耀。何文耀看了以后明白了于蕾的用心,只说形势所逼,谁都没办法。他补充两点:一、杜李区的持事,不能再拖了,年后赴任。二、就业指标只能用刘喜豆的名义,条件是:成家、刘家承认既成事实,永不翻案。于蕾表示同意,然后,才把刘明海叫进办公室交代任务,最后把黄安湘也叫来了。
何文耀对黄安湘说道:“一开始我就纳闷:定那么多的罪,只有一条就可以枪毙的了,定那么多条干什么?现在我想通了:你们一条也没有落实,才会定那么多条。是不是有人告诉你,总会撞中一条的,是吧?要是一条也撞不中呢!你们这是在办案,还是在玩游戏?拿人家的性命当儿戏,拿一家几辈人的幸福开玩笑:你们有没有良心。”
事后,陈亚文当着何文耀的面,把于蕾给他的那两张纸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