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永德二十一年秋。
十月的长安下起了磅礴大雨,李旭正坐在大理寺书案前看着这些天的卷宗,大多是地方呈上来的,京城却少的很。
作为一个穿越者,经过这半个月的时间,他总算是适应了这个新身份,只不过他对于原身记忆还是很模糊,这让他事事都得小心谨慎。一个人的性格习惯不可能轻易改变,尤其是在这大理寺,每个人都精的很。
“阿叶!”李旭朝门外喊了声。
“公子,何事?”一个灰衣小厮走了进来。
“明日是公休日,你准备一下,等会散值后我们就回去。”
“是,我马上去准备!”说着小厮阿叶便退下了。
过了一会一个身穿青色官服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少卿大人,这是洛阳呈上来的预案,您先过一下目。”
李旭接过案簿册,仔细看了下,是一件杀人案,只不过凶手和被害者都不是普通人,这让洛阳府尹头疼不行,两边都不能得罪就直接送到大理寺来了。
“当朝成国公世子爷失手打死了靖东侯的二公子!这件事倒是有些棘手,你别急,我等会去见一下老师。”说完李旭便不再多说。
青衣官员见此也没有意见,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也轮不到他,想了想便道:“既然如此,那属下就不打扰您了。”
那官员拱了拱手便退了出去。
李旭看了下窗外秋雨似乎小了一点,又过了一会他拿起刚才的预案章子走了出去,穿过抄手走廊,来到了正府厅堂,旁边站着两个侍卫。
“少卿大人,您怎么来了?”侍卫问道。
“我找老师有事。”李旭道。
“大人正在书房看书。”
“我知道了。”说完李旭便朝书房走去。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很快里面传出一声“进来”。
一位身穿紫色官袍的老者笑道:“宗远来了,坐!”
老者满头银丝,面容苍桑,坐在书案前气势却不输年轻人。
“学生不敢,还是站着吧!”李旭谦虚道。
谭云之笑了笑,不以为然,但也未强求,道:“你这小子还是老样子,这时候来找为师可是有事?”
李旭将手中的章子递过去,谭云之接过来一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这件事为师知道了,你先别管,这其中牵扯颇多,本来老夫打算再干两年就告老还乡,看来他们是不想我走了,也罢,我就留下来给你铺下路。”说着把目光转向李旭。
李旭明白老师这是打算最后再帮自己一把,他顿时感觉心中微微苦涩,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好了好了,你也别多想,要不是看你是块好料我才不愿意呢?”谭云之嫌弃的摆了摆手,像是在赶他走似的。
李旭笑了下:“谢谢老师的栽培。”
两人又聊了一会快到散值的时间李旭就告辞了,出了书房外面的雨已经小了很多,天也是越来越昏暗。
“公子,您终于出来了,马车行礼已经准备好了,咱们现在就可以出发了。”
“好,这就走。”
回去的路上李旭问了下他爹什么时候下朝。
“公子,您忘了吗,老爷平时午时初便下朝了,此时应该还在兵部吧。”
李旭这时反映过来,这北魏只要是正四品以上的京官就有资格参加朝会,虽然他只是个从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但他父亲是兵部尚书,正儿八经的三品大员,必须每天参与朝会,商讨朝政。
过了半个时辰,李旭回到崇安坊李府,李府的房子略显老旧,但占地却很大,是座四进老宅,也就是他大哥成亲的时候修缮了一翻。
这是李旭第二次回来,上次来的急只住了一晚,也没多看。他住在西苑,穿过一道垂花门便到了。
“刘叔,父亲回来了吗?”看到出来迎接的老人,李旭问道。
“老爷还未回来,看时间应该快了。”大总管刘贵笑道。
“二公子用晚膳了没,要不要老奴去厨房看看。”
“不必了,我还不饿,等会和父亲一起用膳吧。”他摆了摆手,随后又问。“对了,我大哥呢?”
“大公子这两天都在东跨院。”
“哦……”李旭想了下,他大哥成亲后就搬到了东跨院,两兄弟也不好再住一块,索性他也就搬到了西苑。
“好了你退下吧。”
“是。”
李旭也没和他多啰嗦,直接去了书房。
等了会另一个小厮走了进来,他手里端着一个檀木盒子。
“公子,您交代的事属下已经办好了。”小厮阿真恭敬道。
“嗯!”李旭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尊紫檀观音,片刻书房内便弥漫了一股檀香味。
“好好!”还有半个月便是太后娘娘的七十岁寿辰,届时举国同庆,作为兵部尚书的儿子,大理寺少卿自然也要备上一份厚礼!
“这份寿礼应该花费了不少吧!”李旭试探问道,毕竟他也是刚穿越过来,而且很多记忆都不是很清楚,他只知道他也准备了,但这其中的花费以及采办他都不记得。
“光靠府里那点银子自然是不够了,您忘了,上个月徐家商队就给了咱们三千两的分红。”阿真嘴角微扬,兴奋道。
李旭想起来了,徐家是山西商贾大家,不管是旱路还是水路都有他们家的商队,不管是北魏还是南齐都有生意往来。这些年南北两方较为平稳,但也给这些商人有了可趁之机。
想不到他竟然这么早就开始置私产,而且还和徐家有往来,每个月三千两的分红。
“好了,你先退下吧。”李旭摆了摆手。
“是,公子。”
阿真出去后,李旭起身来到书架旁,找到一本书“阴符经”,看起来没什么出奇,但它却放在儒学系列,感觉怪怪的。
拿出书籍里面墙壁上有条很小的缝隙,一般人很难发现!
“咔……!”李旭轻轻一推墙壁就开了,这是个小暗箱,里面放着一块令牌。
令牌上有一条船,船上竖着三根帆,另外一面则刻着龙纹,李旭一怔,想不到他还有这种东西!他此时有些后悔打开这个暗箱,这种东西如果被人发现那他可就完了,不过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处。
李旭慢慢冷静下来,暗暗记住这枚令牌的样子,再次把它放回暗箱,合上墙壁以及书籍,至于那本阴符经则被他换了位置。看没有什么问题,才松了口气。
“咚……咚!”过了会阿叶走了进来。
“进来。”
“公子,老爷回来了,大总管说等会就可以用晚膳了。”
“嗯,知道了。”
李旭顿了下,又问:“明日神捕司上值吗?”
“明日十五,神捕司只有月底才是公休日。”阿叶恭敬道。
“哦,这样啊!”李旭摸了摸下巴,他的师兄沈崇在神捕司任职,神捕司主要朝廷及江湖上的大案、要案,缉拿长期在逃的逃犯,他们行事果断、手段凶狠、朝廷内外无人不知,如果证据确凿可以先斩后奏。
他们表面上受刑部和大理寺节制,但其实只对皇帝一人负责,这也是为什么有先斩后奏的特权。
所以他决定明天去见见这位师兄,从他嘴里套点话出来,毕竟洛阳那件案子还得靠神捕司去查。
这么想着李旭也觉得轻松多了,他能二十二岁做到从四品的少卿除了原身的天赋,还有父亲和老师的协助,所以作为一个穿越客他也不敢懈怠,得适应如今的工作,不说做的多好,但也得看得过去不做错事。
随后他来到了正房,食厅内父亲李长松坐上座,其次是大哥李端,还有三弟李辰。
“父亲。”李旭请安道。
“回来了,坐。”李长松笑道,显然对于这个二子他还是很满意!
“大哥,三弟。”随后他又向二人打招呼。
李端温和笑了笑:“二弟好久不见了。”
“二哥!”十二岁的李辰也喊了一声。
李辰是张姨娘生的,李端和李旭则是正室苏氏所出,苏氏在生三妹李曦的时候难产逝世了,李长松悲痛不已,但奈何家中中馈繁忙不得不找个女主人,也将就着纳了个妾。
张姨娘出身小门小户,性格懦弱,管管家还好,要是出去应酬那就有些上不得台面,因为这件事李长松没少被同僚嘲笑。但他也没得办法,总不能把张姨娘给休了吧,这还不是丢他们李家的脸。
所以他吸取了教训,一定要给李端李旭两个儿子娶名门贵女,至于李辰他看到张氏就恼火,那更别提这个儿子了,也就尽量对他好点吧。
很快李曦和李端之妻萧氏就来了,萧氏牵着一个男孩,是李端的长子“李静”。
屋内摆了男女两桌,双方纷纷用了饭就回去了,李旭在吃饭的时候从父亲口中也探到了一些消息,朝廷内部局势也颇为严重,主要是对于南齐的问题,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朝堂上有两股声音,一个是主战派,一个是保守派。
当今圣上当政登基二十余年,早已没当年的热血,只想处理好朝政安度一生,至于南齐就交给太子吧。
至此朝堂上很多主战派都是太子的拥护者,比如说军功之家靖东侯,而那些保守老臣则以中书令王岳为首随了皇帝的意一直反对南征。
回到房间沐浴后李旭倒头就睡,直到第二天巳时初才醒来,拍了拍脑袋他才想起来今天还要去见大师兄沈崇。
匆匆吃过早膳他就骑马来到了神捕司衙门,大门和大理寺差不多,就是位置很偏。
“站住。”门口两个侍卫把他拦了下来。
李旭今天就穿了件常服出来,倒不显眼。
“我是大理寺少卿李旭,来找你们沈副司。”说罢,他从身上掏出一块令牌给他们看了下。
“哦,原来少卿大人,里边请,我这就去禀报。”说着那侍卫朝衙内跑去。
另一个侍卫则领着李旭朝中堂走去。
李旭找了个太师椅坐下,很快就有小厮奉上茶水,他等了一会就看到一位身着黑色官服的年轻男子走过来。
“师兄!”李旭起身行礼。
“坐,师兄弟之间不必客气,你来找我想必有事吧?”沈崇到旁边坐了下来说道。
“嗯,确实有事。”李旭没客气地点了下头。
“让我猜一下,你是为了洛阳那件事来的?”沈崇笑了笑。
“也可以这么说吧。”李旭倒不是真的很看重这件事,只是借此找个借口罢了。
“洛阳府尹林经义把这件事踢到大理寺,我看了下,觉得此事颇为蹊跷,听说皇上让神捕司彻查此案。”
“嗯,怎么说呢,神捕司已经开始调查此事了,想必过两天洛阳那边就有消息传来。”
沈崇摆了摆手:“这件事你不用担心很快就会有结果,不管成国公世子是有心还是无意,这件事背后牵扯极大,很多人会用这件事做文章。”
李旭明白了,成国公是出了名的保守派,和靖东侯不同,靖东侯乃行伍出身,这侯爷爵位都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杀出来的,丧子之痛,靖东侯岂会罢休!
“靖东侯乃太子一系,可是几次进言阀齐,与成国公的恩怨绝非一朝一夕。”
沈崇一听,瞬间明白了李旭话中的意思:“你是说太子应该会利用这件事打压这些王公贵族!”
“不是应该,是一定。”李旭肯定道。
“可能性不大,如今太子的实力还很薄弱,很难和那些沉淫官场几十年的老家伙相持。”
“所以他现在应该是开始准备了,他一登基朝堂就会迎来一次大换血,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看李旭一脸轻松地说着,沈崇有点不敢肯定眼前这人是自己师弟,他可是记得他这位师弟可是从来不关注朝堂那些事的,只关注于手头上的事,今天怎么看的那么透彻了!?
对于沈崇的表情李旭很满意,重生这半个月他也不是闲着,总要把这个世界弄清楚,他所在北魏王朝不同于历史上的任何朝代,形势却和南北朝有些相似,周朝末年大将军赵权夺取皇位建立北魏,一大批大周贵族逃亡江南建立南齐,南齐以长江天险与北魏对峙了数十年,双方战争不断,谁也奈何不了谁,直到魏帝赵权逝世北魏才暂缓了南征,南北才有了如今的的平稳。
“对了我给你看件东西。”说着李旭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递给他。
“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图案?”
沈崇打开纸张一看,脸色突然巨变:“这,这是!”他赶紧将纸张折起。一脸正色地看着李旭。
“这张纸你哪来的?”
他没有明说这个图案,显然是对这件事的重视。
“我在整理大理寺卷宗的时候看到的,觉得好奇就来问问你。”李旭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所以他来问他师兄,在原身记忆中这位师兄对他很好,李旭拜在谭云之门下四年,平时都是师兄帮忙指导,所以遇到这种事情他第一件事就想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