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浩初背着药篓,在崎岖的山路上面缓缓而行。这条直通太乙山峰顶的小路,他已经走了足足十余年。这里的每一颗乔木,每一块怪石都深深的印在他的脑海当中。
太乙山盛产草药,峰顶的药材品质极佳,今天他上山来是要采些麻黄,芍药,配成对症汤药,医治山下一位信众的母亲。那位老妇人近日有了咳血的症状,情势颇有些不妙,这才劳动儿子上太乙宫求药。
太师父他老人家曾经追随一位神医多年,得了那位神医的真传,这也是太乙宫行医的倚仗。多年来,太师父带着安浩初走遍了山下几个村镇,活人无数,也为太乙宫博得了偌大的名声。
现如今,太师父年事已高,虽然身体康健,体力却大不如前,下山行医的重担就落在安浩初的肩头。
这两味药材并不算难找,安浩初很快就采到了一大把麻黄。紧接着,他又在不远处的一处山崖旁,发现了一丛芍药。这个季节芍药还未到花期,如果不是经验丰富,普通人很难将它从一堆绿色植物当中辨认出来。
芍药长势喜人,就是生长的地方有些危险,安浩初小心的攀着山崖的乱石,废了好大得劲才慢慢下到悬崖边。
一蓬生长在芍药丛之下的,黄绿色的丝状植物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这是……金丝带?想不到今天运气这么好。华儿他们几个以后再有个跌打损伤,有了它能少受点罪。”安浩初面带微笑,避开了那蓬植物前端的刺状细枝,小心翼翼的将它捧入药篓当中。
爬过山的人都知道,高山之上,天气瞬息万变,就在安浩初拔起一株芍药,将它丢入药篓当中的时候,天空中飘起了雨丝,没过多久,瓢泼大雨就下了起来。
“晦气,偏生在这个时候下雨。”雨势又密又急,在悬崖边也无处遮蔽,安浩初只能沿着来时的路慢慢攀爬回去,可被雨水淋过的山石变得湿滑起来,几次令他险些脱手摔落。
“凭我的功夫,应该可以跃上去吧?”安浩初打量了一下他所在的位置与高处的距离,用出轻身功夫准备跳到那块平坦的地面,就在这时,异变陡生,他着力的那块山石松动,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身子一歪向下滑去。
安浩初挣扎了几下,拽断一根枯枝,身子翻滚着坠了下去……
“小师弟,这天阴的厉害,一会儿怕是要下雨了吧?要不我们把老二老三他们叫回来?”
“恩,去吧皮卡……大师兄。我这边炖着肉呢,离不开人。”李越眼都没睁,在灶台旁的干草堆上面翻了个身,继续闭目养神。
“哎,小师弟聪慧过人,就是性子怠惰,小小年纪就如此贪睡。”张超摇了摇头。
走出伙房的时候,天上飘起了零星小雨,张超见状加快了脚步。现在这个时节最容易感染风寒,加上师弟们吹了一早晨的冷风,淋上一场雨的话多半就会病倒。
待到张超赶到山门之时,却发现只有薛展华一人在这。
“二师弟,三师弟人呢?”
“去那边避风了。”薛展华脑袋偏了偏,顺着这个方向,张超发现了正躲在树下瑟瑟发抖的三师弟。
“二师弟,一会儿就要下雨了,越儿喊你们回去呢。老三,别窝在那里了,小心着凉……嘿,我这大氅倒让你当了铺盖?”张超害怕自己说不动薛展华,就把小师弟跟三师弟一起搬了出来。
“恩,好吧,左右一个时辰已过,我也算问心无愧了。”薛展华出乎张超的意料,痛快的答应了下来,这让张超备好的说辞全然没了用处。
“大师兄,喊我作甚?是不是师父回来了?”荀语默一溜小跑来到两人身边,正要往砖头上面站,眼睛瞟了瞟却没见师父的身影。
张超拍了拍大氅上面沾着的泥土:“我看这雨肯定小不了,咱们还是回去避一避吧。等到师父回来的时候,我为两位师弟作保便是。”
“那可谢谢大师兄了。”荀语默喜笑颜开,今儿这趟惩罚,虽说吹了半天冷风,倒也没受什么太大的皮肉之苦。
“语默,你把师兄的大氅弄脏了,待会儿回去解下来,我拿去去洗一洗。”薛展华的声音听上去总是那么的温柔。
“嘿嘿,那劳烦二师兄把我的衣服也一并洗了吧……”
“老三,你可不要学小师弟那么懒散的性子。展华,我自己拿去洗了就是,现在这水还是太凉,我皮糙肉厚的不怕。”
师兄弟们有说有笑的走向居住的厢房。路过伙房的时候,三人被那扑鼻的肉香勾去了魂儿。
“小师弟又做炖肉了?哎呀我这肚子里的馋虫……今儿咱们可是又有口福啦!”荀语默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掀开伙房门口的布帘。
李越被拿着汤勺,正舀起一小勺肉汤品尝滋味。听到门帘响,抬头看到三位湿漉漉的师兄,噗嗤一笑:“师兄们都回来了?你们这是下河游泳去了吧?快来烤烤火。”
“小师弟,你这炖肉的手艺可是精进了不少啊?”荀语默望着锅里的炖肉直流口水,说着就要去摸筷子,却被张超一巴掌打脱了手。
“语默,一会儿又少不了你的肉吃,现在急火火的像个什么样子。”
“对啊,等师父回来,我们一起吃吧。”二师兄轻声说。
雨越下越大,雨滴似乎连成了一片水幕,打在山间树木的叶子上劈啪作响。安浩初身子微微颤抖,站在一块突出于悬崖,只有不足两步宽的山石上面。
他的左腿虚点,身体的重量全部落在右腿之上。刚才跌落山崖的时候,安浩初被一块突出崖壁的石头撞断了左腿胫骨,刹那间的剧痛让他近乎绝望。值得庆幸的是,脚下这块山石拦住了滚动的身体,他这才没跌落山谷。
安浩初的处境着实有些不妙。他用右手护着药篓,左手紧紧抓着一棵松树伸出绝壁的根部,小臂上面青筋暴起,嘴里的牙齿咬得吱嘎作响,试图攀上崖边。可身子刚一用力,左腿伤处就传来钻心的刺痛,让他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
单凭他自己的力量恐怕是无法脱困了,可指望徒弟们前来营救……现在也就是刚过巳时的样子,天知道他的体力能不能支撑到那个时候。
安浩初仰面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雨滴砸在脸上让人觉得生疼。他的心情慢慢变得低落,索性将药篓抱在怀中,护着伤腿缓缓坐下,闭上眼睛假寐,减少体力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