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追梦咏罢,行了个四方喏,说道:“唐代王昌龄这首《采莲曲》,用在这位绿衣罗裙的小姐姐身上,是否恰如其分?!她叫李丽红。”
“恰如其分,量身定做。我们呢?千娇万媚在一身,争个花魁扬名立万,有请追梦少爷给个点评,或者赋诗一首亦可,聊表安心,乃至不虚此行。”“高看了,追梦只会抄袭他人经典,而今想吟咏一首词,以飨人众,互相勉励。嗯,须当注脚提示,这首词,还在未来825年,提前献给花溪两岸所有的人们。”
开场铺白,听来朦朦胧胧,引人期待,登时吊足众生胃口。追梦见是时候了,便将昨晚梦里所见,是***公元1945年在重庆谈判发表的《沁园春.雪》,娓娓道来。“上阙: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下阙: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似晴天霹雳的震撼,震得人们的头脑嗡嗡作响,思绪久久无法收回。有人写下了前边几句,有人断章取义,有人记着下阙些许,却是众口一辞,乃旷世好诗词,不亚于苏学士《念奴娇.赤壁怀古》之大气势!
“记不清楚,再咏诵几遍。”众口一辞,而追梦一脸飘飘然样,正待吟来,陈文昭惶急喝止,嗄声道:“可能闯祸了……”
追梦及周边人等一脸茫然,却是天公发威,蓦地电闪雷鸣,狂风席卷……
“不好,定是有人施术,不知所图何事!”追梦心知有异,几人搀着陈文昭,望近处“邀月楼”歌馆躲避。
其时水岸门店人满为患,而外头水里岸上疯跑呼嚎者尚有不少,最不堪,是水里的红船及其粉黛娇娥……所幸此间老板娘颇为看重,硬是在二楼腾出一间厢房供府尹等人落足。虽然不曾下雨,其破坏力亦是惊人,陈文昭望向外边,叹息道:“落花溪啊落花溪,谁取的名字,忒多不吉利!”话刚落定,居然灾厄散去,那突发异象竟是消失了个无影无迹!
“义父善心感天动地,一番悲悯慨叹,竟然夹带上仙法力,令人惊奇!”晴翠拽来陈文昭的手,说着,讨巧的偎了过去。然而,陈文昭顾不及享天伦之乐,当即看向追梦,说道:“着你传本府之命,立即组织会水的青壮,跳往‘落花溪’救人!”“得令!我等这帮少年皆可呆水里游个三天三夜。”“好。尽量带动更多的志愿者,参与搜救。快去!”
话说追梦、铁头等人冲出“邀月楼”,立于街面水岸,齐声宣唱府尹命令,顿有数十人响应。其时陈文昭在晴翠陪护下,望“江心亭”观景台走去,见搜救志愿者纷纷下水,方才重重吁出一口气来。“女儿,你说追梦他们那个‘梦里水乡’在哪儿?又是谁人调教,整出个这般出色?看他们在水里身手敏捷,像鸭子,也像游鱼,一人可顶数十个哩!”晴翠应道:“‘梦里水乡’在东平城北边,直达水泊梁山这一大片水面上。我们这等凡人是看不见的。因为‘梦里水乡’被玄术封印保全,隐去了存在的痕迹,就像一帧画,卷起来就看不见了。那儿的庄主名唤孟秋娘,位列‘四尊者’之首,功夫无匹,法力无边。在她眼里,‘呼风唤雨术’只是雕虫小技,倒是‘三恶人’之一的李昌浩,还有他儿子,他们那‘迷魂术’,忒多邪门,不知能否战而胜之……”父女俩问答间,有快马来报,说是早先擒获的蓝衣社二舵主等人,又被抢走了,董都监已传令封了城门,专候大人回府指挥坐镇。
搜救工作开展了一两个时辰,十数个落水佳丽悉数得救,并无遗漏。其时武松接来了苏清晨,身边还立有洪次玉,正自在桥头整理队列。十几个少男少女衣裳尽湿,在寒夜里立着,仍然像小松树站得笔直。“梦里水乡”的少年,就是不一样!正待打道回府,但见一人自“怡红院”抢出,裹着一床棉被,踉跄追来,嘴里嚷道:“追梦相公,奴家‘河东狮’请……你们回家暖身子……吃大餐!”话语哆嗦着,身后还跟着数十个美女,见人就拉,情真意切。
未到子时,不算太晚,当是给病体好转的苏清晨接风。追梦心里想着,眼睛却看往洪次玉、武松、苏清晨三个成人。这种吃喝接待的人情世故,小孩不敢拿主意,尽管有恩于“怡红院”。小魔女洪次玉突然也没主意了,她依样画葫芦,看向武松。武松又看向苏清晨,说道:“老爷子,由武松请客接风,可否?”“有何不可?哈哈——”他能够走路了,心情特别好。
再一次入得“怡红院”,老板娘格外客气,差人抱来干衣棉袄替换,挑上等的贵宾房——“夏荷”接待。除了追梦与孟晚舟之外,当属郑紫培最有学问了,听得紫培喃喃自语,“春天海棠,接着是夏荷、秋菊、冬梅吧,所以,第一等的贵宾房,应该是春日里的‘海棠’。”探头睃巡,这间“夏荷”的左侧,果然是“海棠”厢房。郑紫培复道:“但不知‘海棠’厢房里的佳宾,是何方贵客仙人?”
一旁自称“河东狮”的姑娘接口道:“是一帮来自大漠草原的生意人,认得追梦,他们傍晚包房到现在,因此不便腾出,望追梦相公等贵宾海涵。”好似已经嫁给追梦作娘子了。
苏清晨犹自一瘸一拐的,由追梦与武松搀扶着落坐。“河东狮”与“怡红院”头牌花锦绣一左一右傍在追梦身边,余者十数佳丽另开一席。老板娘看来很愿意结交追梦等人,给予超规格接待,特地将花锦绣叫出,嘀咕了好一阵子。
盏茶后,肴馔酒水上齐,三巡酒寒暄礼让,说开了话匣。“河东狮”湿着眼睛,一一引见了一众佳丽,说了许多千恩万谢的话,自称艺名不要了,此后就用这个有纪念意义的“河东狮”便是。追梦笑道:“可知‘河东狮’由来?”“略有耳闻,不曾详尽,还请‘夫君’明示。”见她叫得亲切,追梦亦不计较,说道:“‘河东狮吼’出自大文豪苏轼手笔。那年苏学士因‘乌台诗案’被贬黄州团练副使,途中结识家世显赫的公子哥陈季常。两人饮酒赋诗数日,遂成知己。话说那陈季常十分豪爽,每有客来,都以歌舞宴请相待,怎奈其妻柳氏十分凶妒,常以木杖敲打墙壁,客人尴尬散去。后苏轼赴黄州上任,每每念及这位友人,难免颇多感慨,作了一首题为《寄吴德仁兼简陈季常》的长诗,其中有这么几句,甚是精彩:‘龙丘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有夜不眠。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因为苏轼名气实在太大,此诗竟然炙手可热,引来争先传唱。因此,‘河东狮吼’便成了悍妻恶婆的代名词。呵呵,你还想要这个名字么?”
“当然。奴家只借其声名耳,不妨作个相夫教子美娇娘。”花锦绣接口道:“追梦少爷武功学识出类拔翠,奴家花锦绣亦愿意服侍左右。”一声娇笑似黄莺鸣啭,偎了过去。直让武松等人看了个脸红耳赤。反观当事人追梦,竟从容自若,仿佛情场老手。见他嘴里搭讪又吹气,而小手悄悄往腋窝搔去,花锦绣慌忙跳起,直把眼泪笑出来。那时嗔道:“奴家这是疼惜你,相公!相公你倒好,反过来……欺负人!”声音甜腻如蜜,两只小粉拳似鼓槌密集翻飞,不痛不痒打来。追梦以手抱头,作惊吓状服软。
“好了,好了。追梦接受你的好。有甚么想法,尽管说。”风月场里的女人,无利不献殷勤,追梦在“梦里水乡”的“白石礁”岛上娱乐场所见多了,干脆一语点题。当然啰,那儿嬉闹玩笑成分占多,不似外边世界功利。
“奴家要的是那首未来的诗词,《沁园春.雪》全文。如今花魁娘子已被‘河东狮’所得,奴家只得凭这首词谱曲,唱出个名头来,方才能够混得下去。”说得娇娇嗲嗲,心酸委屈,而又有理有据,叫追梦无法拒绝。
不久前在“江心亭”观景台上,陈文昭隐约提示,以为不妥,可追梦尚且未及推敲此词有何出入,此时慢慢咏来,及至“唐宗宋祖,稍逊风骚”时,倏地心惊,“对了,有贬低当今宋室先祖之嫌!”当即改口复咏道:“唐宗‘五’祖,稍逊风骚……”将宋朝阶段置换成之前的“五代十国”对付过去,而众女只顾强记硬背,也自无暇顾及该处的瑕疵纰漏。然而,不久后词文传出,那隔墙的“海棠”贵宾房里,花千种却看出了问题。
当时的襄樊秀士苏清晨亦自不安,反应与陈文昭一样,深觉埋下了个隐患。暗想此曲若经歌女传唱开来,不出一两月,便波及京城,还好追梦已经偷梁换柱,改了过来。然而,想那当今圣上亦是位词坛高手,细加推敲,不难发现该处存在有隐情破绽,随便抓来此处一两个歌妓刑询,其后果不堪设想。当即催促众人速速用餐,不怎么喝酒与交流,事毕打道回府歇宿。
隔壁“海棠”贵宾房里的花千种着人递出两锭大银,老板娘领走一个自去,花锦绣揣了银两继续坐着,定定看向这位美得让自己蒙羞的大财主——花千种。想自己天天精心打扮,仍然及不得人家自然天成,想自己日日曲意奉承,仍然赚不足银两赎身,若是能追随左右,做个丫鬟,也能高人几等,乃至大富大贵哩。一时沮丧与希望交织。
话说花千种拿着花锦绣写下的《沁园春.雪》词作手稿,反复吟咏,爱不释手,但觉气象万千,大气磅礴,而“唐宗五祖”与“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这两处,着实令人费解。对啦,追梦说过,这首词是一个未来人写的。而今再次证实,这追梦小子果真能通晓明日,却是拿他没办法,包括商秋与栗真,乃至李昌浩父子。原本人人视为心头肉,争而擒之,而今他堂而皇之,公然招摇,无视天下英雄,奈何?!另一方面,这个叫“成吉思汗”的人,一定是自己大漠草原一族,将来必将称霸中原,想来心里特别振奋,像似重重出了一口气。还有一处未解,那“唐宗五祖”是甚么意思?唐代之后的“五代十国”,是个分裂的年代,都是短命的王朝,有何资格并称“唐宗五祖”呢?对啦,一定是“唐宗宋祖,稍逊风骚。”哈哈,凭这一句,足够让追梦喝一壶了,成为全国通缉犯。那时……呵呵……花千种突然询问道:“追梦咏到‘唐宗五祖’时,是否有过停顿或犹豫甚么的?”花锦绣吃惊道:“妹妹未卜先知,那追梦确有迟疑,仿佛刻意改了几个字!”“这就对啦!”花千种醮了墨水,将“唐宗五祖”改为“唐宗宋祖”!一旁半晌不说话的南院总兵栗真,点了点头,难得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