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伤心欲绝离开自己工作岗位扬长而去的胖局长从脑子里毫无压力地剔除,郑泽之从办公室的角落里拿出自己专用的折叠椅,展开放在局长的办公椅旁边,坐在椅子上静心等待。
不一会,称职的秘书就抱着一大摞公文走来,“砰”的扔在郑泽之面前的桌子上。
郑泽之难以置信地望向秘书。
啊,好大。
不对。
“怎么这么多?”
郑泽之的手微微颤抖,把胸口口袋里的笔记本掏出来放在一旁,又把钢笔的笔帽拔下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好汀吗?
好听就是好笔。
“昨天您一天都没有来警察局,正巧昨天伦敦市政府提前预支了这个月的警局行政资金,还有干员们的工资。”
好大的秘书无奈的一噘嘴。
郑泽之虽然一副不乐意的神情,但面对秘书“你一定会非常认真地完成工作的对吧”这种期待的眼神,还是老老实实翻开第一本文件。
一看第一行,嗯,市政府的资金援助。
十万英镑。
郑泽之惊讶不已。
大气啊,怎么才一个月不见,市政府一下子如此出手阔绰,这种创下过连续三个月没给地方警局批下一分钱导致黑涩废差一点点推翻伦敦市政府的脑瘫官员如今居然这么体贴,还在下面写着如果不够可以再要。
不列颠,我都认不出你了。
然而又扫了一眼,他的眉头一拧。
“为什么连厕所翻修这种小事都要批,这种事难道胖子还安排不下去吗?”
“啊,这个……”
秘书有些犹豫,但是本着秘书的职业操守,还是如实向郑泽之汇报道:
“其实昨天已经安排下去了,但是,出了一些小问题。”
郑泽之头也不抬,换了一本文书,打开一看,总算是正经的批款要求,松了口气。
警局枪支与子弹受潮,需要新进一批保养器械,顺便补充弹药,具体补给数量正在统计。
先同意吧。
“什么问题。”
秘书推推眼镜,
“没工人。”
郑泽之瞬间回答道:
“没工人就去贫民窟招工,我看东城区那边就不错,正好还能解决一下无业游民无事可做偷鸡摸狗的问题。”
秘书点点头,又说道:
“还有个问题,就是我们招工,是按照什么工资水平,然后招募是算作短期工还是长期工?”
郑泽之又翻开一本文书,这次是说东城区分部有警员在缉捕过程中与杀人犯搏斗,右腿受伤,医生检测后判断伤势大概率将导致跛脚,警员请求退休的申请。
按照不列颠法律规定,缉捕过程中致使警员终身性损伤的话……
郑泽之的脑海中迅速显现出一条条法规,然后迅速批示。
‘否决退休要求,将受伤警员调入分析组,给予安慰金,授予荣誉奖励以资鼓励,具体安慰金额由分部决定,但不得超过500英镑。’
资金-500。
我真是个大好人,这可是20世纪初的500英镑,你就偷着乐吧小子。
然后郑泽之直起腰,靠在椅背上看向秘书,思索一番,答道:
“按照以往正规建筑工人的三分之二工资水平,长期工的话……对了,咱们以后还要修房子吗?”
秘书打开抱在怀里的记事本,翻了几下,
“如果不在乎局长的一些小意见的话,没有了。”
郑泽之欣慰不已,把钢笔递给秘书,
“为了女王陛下和不列颠人民的财政,我们需要做出一些微小的牺牲。”
秘书会心一笑,把局长之前要求她记在小本本上的各类共计需要花费3000英镑的要求统统划掉,划完后还不甚过瘾,索性把一整页都撕下来,扔进了桌边的垃圾桶里,优雅地把钢笔交还给郑泽之,抬起手轻轻撩起棕色的长发。
“当然,为了女王陛下和不列颠人民的财政。”
郑泽之接过笔,又翻开新的文件,不出所料,果然又是来要钱的。
在迅速同意几条合理的要求并否认几条荒唐的诉求后,他又看到了熟悉的字眼,
又是东城区的来信,哦,原来是刚才那个请求弹药支援的后续,嗯……
嗯?
弹药全部耗尽了?
郑泽之面色古怪。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问题的话,他上个月才给东城区批了一千发子弹,按照伦敦的执法烈度和训练强度,这些子弹只要不受潮,至少用个一年大概是没问题的吧。
郑泽之本以为东城区只是例行公事要个一百发,没想到居然直接耗尽了。
这些东城区的警察在搞什么鬼,激情枪战吗?五十个警员的枪战梦想?
一瞬间,几十个警察与暴徒在街垒中激烈战斗的画面浮现在郑泽之的脑海中,一发发子弹掠过郑泽之的发梢,带起一阵风浪,英勇的不列颠警察为了维护女王伟大的封建阶级同志奋不顾身,一边冲锋一边高歌道:
向着封建主义勇敢前进~向着封建主义勇敢前进前进,向着封建~勇敢的前进~我们是帝国主义接班……
这不禁让郑泽之回想起了,他那诡异的梦里,上小学时唱的歌曲。
好像错了几个字,算了。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秘书的话把郑泽之从枪林弹雨中拉了回来,
“什么事。”
秘书小姐姐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道:
“我们没钱了。”
郑泽之满意地点点头。
没钱了,多么亲切的话语。
啊,不列颠,我又认出你了。
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抽出一根局长买来打肿脸充胖子,实际却从来没抽过的雪茄,他点燃一根,深吸一口。
“咳咳咳咳咳咳咳……”
郑泽之猛烈地咳嗽起来,雪茄被他颤抖的手不小心摔到地上灭掉。
看得出来,打肿脸充胖子的不止局长一个人。
秘书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一双手纠结地绕来绕去。
良久,郑泽之平静下来,擦了擦嘴角咳嗽出来的口水,强作镇定地说道:
“很好,那么,请问我们这个传说中提前预支的行政资金大概还剩多少。”
“那个……”
秘书的手绕的愈发带劲,她抬起一只手摸了摸鼻子,不敢对上郑泽之逐渐凛冽的眼神,声音越来越小:
“我刚才不是说了嘛……没钱了……”
说实话,
他其实已经料到了这种情况,但他还是为自己的预料如此准确而感到非常遗憾。
求求宁让我猜错一次吧。
这个从不哭泣,一米七八的mong男在心底悲鸣。
然而,虽然情况不容乐观,但是替局长收拾烂摊子的工作还要继续,这可是自己和胖子的约定,他替胖子把任务完成,胖子要多给他批活动经费。
如果还有经费可以批的话。
作为一个深受卢梭思想影响的先进青年,郑泽之再次翻开文件。
突然,郑泽之想到了什么,他立刻把刚刚批阅过得那份请求退休的文件再翻出来,用钢笔狠狠地把刚才写的话都划掉,然后写上几个新的指示:
“同意退休。”
然后扔回批完的文件堆里。
郑泽之用眼神示意秘书,秘书心领神会,把之前郑泽之同意过的资金分配文件全部再次翻找出来,然后一一摆放在办公桌上。
法律只有在有利于维护统治的时候才值得遵守。
深谙政治艺术的郑泽之毫不犹豫地把本来应当发给警员的抚恤金全部扣除,然后把前面那些经费统统否决。
而在不利于统治时,法律就是厕所里的纸。
合上文件,郑泽之闭上双眼。
这波啊,这波是掩耳盗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