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地面上传来持续的爆炸声,时远时近,最远的爆炸仿佛来自天边,而最近的爆炸恰好在郑泽之他们的头上发生。
“轰,轰,轰——”
仿佛整个不列颠的火炮部队都在向这么一小片宅邸开火,爆炸引发的震动让他们头顶的天花板不断落下灰尘。
孤零零的电灯泡竭力履行着自己照明的使命,可忽然袭来的攻击似乎打断了连接的电线,灯泡在哀鸣一声后迅速失去温度,整个地下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怎么!怎么回事!”
护卫队长端着猎枪惊慌失措,刚才在郑泽之面前游刃有余的斯科特也拉下一张难看的脸色。
只可惜,在黑暗中郑泽之没看清这一切,否则斯科特可怜的表情一定能让他消愁解气,仰天长啸三声。
“该死的,到底是怎么了!?”
很明显,虽然在谋划手段上,斯科特略胜郑泽之一筹。
但在面对真刀真枪的突然袭击时,已经退伍多年,被酒池肉林磨平了棱角的退役海军全然没有郑泽之这个现役警察的冷静。
看来,即使是帝国军队的精锐,在金钱的魔法面前,也逃不出腐化的结局。
【这么看来,横跨欧亚非三洲的奥斯曼帝国连巴尔干人都打不过,也是情有可原的了。】
即使在突发情况下依旧有精力顺带吐槽奥斯曼,郑泽之确实没有慌张。
倒不如说,来得正是时候。
郑泽之的眼睛渐渐适应黑暗,他看清了慌乱之中冲出地牢的护卫队长,和斯科特对着失去分寸,把他独自一人扔给郑泽之,连枪都不留给他的白痴护卫愤怒咆哮的失态模样,忍不住痛快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斯科特,任你拿捏我的拿捏得再死,还不是被猪队友坑得无可奈何!哈哈哈哈哈!
看看你这副吃了屎的表情,你就像一个被高跟鞋的鞋跟插进屁眼的马戏团畸形小丑一样,哈哈哈哈哈!”
在嘲笑中,郑泽之的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一个陌生而熟悉的画面:
画面里,他和几个二十来岁的学生坐在一个一百多人的大房间里,横向摆放的桌子上是一个像扁盒子一样的奇怪玩意儿,最为奇特的是,那个盒子上还播放着动态的画面!
他和那几个大概是朋友的人分别坐在五台盒子前,左手按着一个布满了英文字母和数字按钮的长方形机器,右手捏着一个和老鼠的玩意,对着那个盒子聚精会神地大喊大叫。
郑泽之感觉得到,他在这个地方说过和和他现在说的一模一样的话,但除此之外,他对这个场景没有任何其他印象了……
不过他也不在乎这点小事,他现在更关心的,是斯科特的反应。
爆炸声依旧不停,郑泽之听到了女仆的尖叫声,还有护卫们高喊着诸如“寻找掩体!”“分散开!”“敌人在哪?”“肯特大人在哪?”“我在哪?”的声音,以及他们的皮靴踩在木地板上的嘎吱声。
从天花板上落下灰尘愈发频繁,但斯科特还是傻站在唯一的出口,不逃跑也不和郑泽之搏斗,表情阴晴不定,害得郑泽之也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虽然再等下去也是一种解决办法,但是郑泽之总觉得地牢已经快撑不住这样的爆炸了,于是他冲到斯科特面前,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焦急地大喊:
“给我!快点!”
“什么?”
斯科特被郑泽之在他意料之外的挟持弄得不知所措。
“钥匙!你个白痴!把钥匙给我!”
郑泽之再次喊道,也来不及思考手上这把几百年历史的唐刀上有多少细菌,架在斯科特脖子上的刀不知不觉割出一个小伤口,流下鲜血。
要是没有及时消毒,破伤风应该是不可避免的了。
“哦,哦哦!”
斯科特被他割脖子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军人的矜持无影无踪,手忙脚乱地把一大圈钥匙递给郑泽之。
郑泽之这才意识到,整个地牢里有至少三十个房间,理所应当会有三十把解锁的钥匙,这种设计放在往常只是稍微费时,但在这个时间,简直就是脑残的令人发指。
他抢过钥匙圈,想都不想冲进走廊深处,边跑边观察起钥匙,却怒不可遏地发现这些该死的钥匙上居然连房间号码都没有标记!
【FXXK!他们开门的时候都是一个个试的吗!】
但是他已经没时间一个个试钥匙了,爆炸尚未停歇,一缕缕灰尘飘落在他本来就已经很脏的风衣外套上。
突然,有一大片灰尘砸在他的额头,迷了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
越到紧急时刻越出这档子麻烦,郑泽之被气得肩膀颤抖,理智被怒火几乎烧尽,他自残般地用手指在眼睛上挠抓,居然奇迹般地又恢复了视力。
这时,他已经来到离他最近的一间厚厚的玻璃牢房前,在他略模糊不清的视线中,是一个面色安然的女人。
她有着浅褐色的皮肤,接近亚洲人的面孔,右手腕上还缠绕着镀金的圆环,郑泽之丰富的知识立刻猜出她南印度的出身。
以郑泽之东方人的审美,她的姿色只能说得上一般,但欧洲人根本分不出亚洲人的美丑,就像东方人看白人都一张脸一样。
隔着一层劣质的厚玻璃,郑泽之在黑暗中看不出更多的细节,但女子平静的表情却让郑泽之心里一紧,他隐约有种绝望的预感——这是他竭尽全力也救不了的人。
但郑泽之还是强忍着不适,隔着玻璃把钥匙圈举到女子眼前,
“你看看,你快看看哪个是你的钥匙!”
郑泽之尽量说出了几句生疏晦涩的南印度土邦方言,其实连他都不清楚这种语言具体来自哪个地区,他只是临时抱佛脚罢了。
“这里没有我的钥匙,”谁知女子用英语回答了她,“我只认识一把钥匙。”
她伸出纤细的食指,指向众多钥匙中最复杂的一把。
“在走廊最深处,有一个房间,那里面都是还未成年的孩子,肯特大人不允许宾客进那里挑选‘玩具’,所以我认识这一把钥匙。”
女子轻轻拨开额前的头发,对郑泽之难看的表情平静地说:
“其他的钥匙,我和姐妹们都不认识,你只管去救小孩好了。”
这就是那个女人跟郑泽之说的所有话了。
等到郑泽之回想起,自己应该再劝她几句的时候,自己已经马不停蹄地跑到走廊最深处了。
这一路上,郑泽之的大脑一片空白,一股莫名的思绪在脑海中蔓延,不知道是愤怒?也许是痛苦?或者是绝望?
到处飘扬的灰尘,还有不知道哪里起火飘来的黑烟,以及不可名状的心情,三座大山压在郑泽之身上,喘不上气。
但时间紧迫,就算再不乐意,也只好做次权宜之计……
权宜……
郑泽之粗暴地把钥匙插入精密的锁里。
【所有,所有,所有,都他妈的要权宜】
他狠狠一拧,锁应声打开。
【我他妈的】
一脚踢出,地上的尘土都被这强劲的一脚带到空中。
“咔膛……”
大门应声而开,屋内因为地震害怕地抱在一起哭泣的孩子们被这声巨大的声音吸引,看到了一个五官扭曲,咬牙切齿的大哥哥。
【我这辈子最恨他妈的权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