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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转眼

跟按了快进键一样,一开学便加速了一年的光阴。

一大早,许清子照例早早到校,恰巧碰到了正门伸缩门缓缓拉开一个通道,又不紧不慢地随着人流进入。

头总是低低地看着地面,双手时刻抓着书包的肩带,余光匆匆扫视,不愿在周围的环境多一秒地停留,对眼前的事物感到既陌生又熟悉,浑身都充斥着不自在的害怕,就跟刚开始来的时候一样,但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牵引着她。

周围单调而失了颜色的教学楼,显然对她没有特别的意义,不过当路过花坛,看向一小片绿茵,空落落的心瞬间填满,她依然还记得那里长满了蒲公英。

相识于此也会有新的开始,会依旧怀着希望、相信和美好,沐浴阳光,向阳而生,微风吹拂,放飞憧憬。

一段结束便是一段新的开始,是翻页的过往,也是续章的未来。许清子暗暗期待着全新的每天,相信自己,相信木小若,依旧是一辈子不离不弃的好朋友。

眼神只停留了片刻,转首就进了教学楼,一步一步地跨着台阶,迫不及待地想第一眼见到木小若。

进了教室,许清子坐到原来的位置,把肩上被书本塞满的书包吃力地往桌洞里放了放,怯怯地环视了一周,还是没有看见木小若,便远远地望向身侧的玻璃窗。

双目有点未睡醒的倦意但还是愣愣的,原本空洞无力的神采变得跟千年风霜摧残的荒漠般,只剩下一丝丝干瘪的呼吸,但还有些生命的体征。

心底里隐隐觉得有种难以言说的情怀,有着期待,期待美好的未来,有着不舍,不舍或许是中考后终会与木小若就此别离,开始各自的新生活,虽然曾经彼此许诺过一起考上市重点中学,但也不好说,现实就是如此,一场考试谁也无法确定,是否可以让彼此相伴的挚友一直走下去。

习惯了此时日渐适应的环境,就难以适应往后不知不觉的告别。

轻轻地晃动脑袋才缓过了神,许清子无意发现桌边还有张小纸条,留下了一排吸睛的字迹:好久不见,接下来的时光且行且珍惜。

许清子曾想过,会是谁这般好心,在某些时刻留下无数的纸条,她想过是木小若,可这秀气的笔迹不像,也悄悄猜想过会不会是班里的女同学,可这也不太可能,大部分避而远之都还来不及,男同学也更不可能,他们都喜欢从别人的谣传里了解一个人。后来想想不要追究太多就挺好的。

再次看向木小若的座位,她还是不在,这一天她还是没有出现过。

回到家,许清子打开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木小若发来的QQ消息,本想问为什么没来学校,却想不到被一段长长的消息拉进了无限的情绪里:

清清子,认识你很高兴,想想曾经我们共同经历的一切,总会不自觉的认为这些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但恍然醒来,细数点滴,原来我们已经经历了一轮漫长的春秋冬夏,我一直坚信,往后的日子里我们会在无数漫长岁月里,一起走遍山山水水的每个角落,不知道你是否和我一样,也会相信我们会常常相伴,直到终老。此时此刻当你看到我说这番话肯定不知道笑了多少次,以往我可不是这么扭扭捏捏的人,连说话方式都不会这么文绉绉、弯弯绕绕的,放心好了,这些话我可不是抄的,分分钟的创作我还是可以的,不过你还是会笑个不停,你会发现这些话也是漏洞百出的,不过有些话我是不得不说的,清清子,再见,我要离开安城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不要总是跟你妈妈吵架啥的,她可是你唯一的亲人,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亲情是多么来之不易的,虽然我一路带着你走遍四方,闯荡江湖,可我真没有把你带成坏小孩的心思呦,答应我要好好的,学会坚强。QQ我打算不用了,以后也不用联系我了。

许清子看完消息后,脸上总是保持着笑意,双眼不自觉地噙满了泪水。她不相信木小若就这样说走就走了。

许清子想问问她要去哪里,可当消息发出后,左边出现了一个红色圆点的感叹号。

聊天界面上方刷新出了两栏扎眼的方框——“屏蔽此人”和“添加好友”。

片刻不久,好友栏里,消失无影。

重加好友,没有搜到本地结果。

全黑的屏幕只留下斑斑驳驳的泪点。

孤独,或许是许清子命中注定的,嘴上说不相信友谊的人可比谁心里都渴望着友谊。

许清子没什么朋友,但就木小若一个。朋友的不告而别,换做谁都会无比难过。

她总是把所有的不好怪罪到自己身上,加重自己的负罪感,对过去不堪的记忆更加深刻,更加确信自己是多么的坏,觉得木小若的离开是为了惩罚自己,活该自己不配有好朋友,活该自己活在不幸当中,把自己彻彻底底看作是很晦气的人。

但愿有人告诉许清子,这些都不完全是个人的错,有时双方有错或他人有错,只是其中强势的人想给自己一个欺软称霸、全身而退的理由罢了。

一段沉寂孤旅,不免是许清子的日常,历经自卑,沉于自卑,除了木小若,还会有谁真正在乎困于深水牢笼的人。

每到下午放学,太阳的光线照得异常地刺眼,有一种锥心且难以言说的痛感。

许清子正要走出教室门口,正巧被莫义杰的问话拦住了脚。

“那个,你的那个QQ怎么加不了?”莫义杰的嘴像被开水烫了一样,说话不利索,模样还有些腼腆,“‘s-e-c-r-e-t’是啥意思,答案是什么。”

“‘secret’的意思是秘密,也是问题的答案。”

许清子认真地回答,此时想着如果不搭理他,会被教室里的一些人误会成耍脾气、傲慢、爱装的人,看起来他也不是什么坏人,但也不能太轻易相信自己的错觉,小心对待他们总归是保护自己的最佳方式。

“secret”是取自专辑“My Secret”,歌手是《泡沫》的原唱。许清子还是她的忠实乐迷,因为她的歌总是能契合每个时刻的心情,感受最深刻的还是离家出走那天,午饭在面馆里第一次听《泡沫》的时候,还有跟木小若一起经常去面馆吃面的时候......或许像歌词里写的:全都是泡沫/只一霎的花火。

许清子或许会偶然记得二〇一六年四月二十五日通过莫义杰的好友请求。

眼看到了六月,中考前一个星期,各班都开始填写志愿,许清子听了史老师的建议,为了稳妥,第一志愿是新建一年的私立中学,第二志愿是市重点中学,结果如何没什么好在乎的,她也知道自己最终的实力,学习上她十分努力,有进步最后还是停滞不前,这样打算也还是挺好的。

何去何从已然无所谓了,许清子的好胜心已变得不太重要,只是觉得没有木小若的日子意味着失去了所有。

中考前两天,大家都忙着填写同学录、互换照片、用校服收集签名,这片热闹与许清子无关,没有同学录、没有照片,更别说还有可以签名的校服,她不过是暂时来到这里,没有她的参与是再正常不过的。

中考前一天,在教室里史老师交代了考试的注意事项,顺便说了几句:“同学们,相聚三年,其实我还是不敢相信今天我们就这样告别了,望同学们此后前程似锦,勇于面对生活中的困难,同学间要常联系,初中同学的情谊是来之不易的。”史老师忍着泪,没有再说下去了。

教室里难得出现这样安静的场面,以往闹哄哄的场景都化作寂静无声的毕业告别。许清子此时只是个旁观者,这样的场景她也会有所触动,也想融入其中,体验难过不舍、感动流泪,可总是无法感同,为了缓和此时尴尬的窘迫,心里只好想着将来会是怎样的。

走出校门,手里唯有一张毕业证和一张毕业照。

许清子还是有一丝的不舍,但总是后知后觉。

有限的人生里分成了无数个三年,而唯一值得怀念的是永远回不去的美好。零零碎碎的三年里她唯一记得的人也就只有木小若,正如木小若说走就走的告别,美好的存在由不得时光牢牢地守住,而刻骨铭心的记忆是永远拋不掉的。

站在门口,隔着围栏回头看看,偶然会瞥向远处抱头痛哭的初三毕业生,而眼里直直地看向花坛一处的绿茵,纯白的蒲公英正一簇接着一簇地盛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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