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徐暮礼回到李逢容的房间时,接近子时。
可能是由于徐暮重挡酒的缘故,徐暮礼看上去并没有醉,并且精神十足,拿起钩子,轻轻勾起了李逢容的盖头,顿时,一副如画般的模样跌入眼眶。
刹那间,徐暮礼有些呆住,倒是李逢容站起身来,对徐暮礼行礼:“妾……参见王爷。”
“起来吧。”徐暮礼愣了一会儿,将李逢容扶起来,于是,李逢容又坐到了床上。
“本……我此人,平日忙于政务,若有时等不到我,你便可先睡了。”两人端坐床上,不知道聊些什么,就听徐暮礼说到。
李逢容应下:“是。”
气氛又冷了下来。
“妾知道王爷第一次见妾,多有不惯,那不若以后妾便搬远些,不惹王爷清闲……”
“不必。”徐暮礼出声打断。
李逢容眸垂了下去:“是。”
“你现在不习惯,也是这样,不如这般,我们先相处几日?”徐暮礼此人从小到大可能见的最多的女子便是自己母亲了。
两个人,躺在床上,啥也不做,实属有些奇怪。
“睡吧。”
看似一晚上谁都睡着了,其实谁都没睡着。
李逢容想翻身,可是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在尚书令府中了,她已经不再是李家小姐,她是王妃,珺阳王妃。
徐暮礼从三岁起便是独自一人睡,如今身边多一个人,说习惯,那是假的,可是刚刚在掀盖头时李逢容抬眼望他的那一幕,却在他脑海中始终摇摆不散。
而在那逸稟王的府中,喝的烂醉如麻的徐暮重如烈火般灼烧,他开始恨自己先前二十年的不学无术,不能手握滔天权利,可惜,后悔没用,事已至此,万一?她与皇兄在一起比跟自己在一起要过的好呢?
如今,都不重要了,他只要她过的好。
第二日早晨,李逢容起来时,一旁已经凉了。
“王爷呢?”李逢容问了一句,下床,顺着几个丫鬟坐到了梳妆台面前。
一人回应:“回王妃,王爷已经去上朝了。”
“哦。”李逢容浅浅应了,随便让人摆弄着青丝,微闭上眼。
新妇进门,本应拜访高堂,对高堂敬茶,只不过徐暮礼的母亲淑太妃已经去世多年,自然也就省了这一步,可是清理内宅这件事,还是归李逢容管得。
想来徐暮礼平日里也不太管内府杂事,整个王府倒像个垃圾堆,乱不可言,无奈之下,李逢容直接叫人将东边那块乱得不成样的徒弟翻了,换了有数十个小厮丫鬟。可是李逢容并不知道,为什么皇后会下懿旨,唤她进宫。
原来年夜时,李逢容有一次随着自己的父亲进宫,便见过皇后一次。皇后长得并不出挑,主要是端庄大气,可是脸色上却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看见李逢容的那一瞬,皇后眉目温柔,伸出手,轻柔唤到:“逢容吧?快,快过来,坐本宫身侧。”李逢容不敢违反,乖乖坐了过去。“上一次见你,你就这么大,没有想到如今都成了老七王妃了。唉,看着你们一个个都长大了,本宫也老了。”
“娘娘风华依旧。”李逢容被养出好一副温柔面孔,无论何时见她,忽略掉那股惆怅,便是满满的令人化掉的温柔了,说话声音也是软绵绵的,听起让人舒心。
皇后被哄的笑颜,越看着李逢容欢喜,叫人拿来了一个小盒子。皇后接过,她年岁不小了,笑起来脸上有岁月的痕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都有细纹了,可是看上却又填一份和蔼。皇后打开了那个小盒子,里面露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这颗红宝石是今年特贡的,天地仅此一颗。”
“娘娘,妾..........”李逢容想要推辞,却被皇后打断:“唉?”李逢容只得应下:“是,谢过娘娘。”
“禀娘娘,逸禀王来了。”外面有人说到。
听见这个名字,李逢容有半刻呆住,像是有些期待的望着那扇闭着的门。
皇后犹豫半刻,开口:“叫暮重进来吧。”
当看见徐暮重的一瞬间,李逢容下意识就要叫出“暮重”,明明都到了嗓子眼,又被咽了回去。
而徐暮重进来,先是行礼:“参见皇后娘娘...........七皇嫂。”说完这几个字,徐暮重只觉得嗓子像是被烈火灼烧过,看着李逢容墨发全盘,珠荣宝钗,不忍心想要收回眼,却又忍不住想要去看她。
“暮重今日来所为何事?”皇后见着这位深居简出,既不受宠,又无权势的皇弟,不明白他突然来找自己又不找皇帝究竟是怎么想的。
徐暮重稳定心神,对皇后开口:“皇弟一生没有为我朝付出一丝一点贡献,思来想去,只觉不安对不起徐氏列祖列宗,陛下事务繁忙,皇弟不好打扰,只得来叨扰娘娘。”徐暮重顿了一口气,余光看了一眼一旁呆呆看着自己的李逢容,终究下定决心,郑重其事的跪下:“皇弟,愿自请命,去北边戍守边疆!”
此话一出,震惊了整个朝堂!
向来不爱露面,不爱权势,不爱美人的“三不”王爷徐暮重竟然自请命去戍守那鸟不拉屎的北疆!
皇帝知道了之后,整整思考了三天有余,问着徐暮重意见要不要先成亲再去或者再考虑考虑,都被徐暮重一口回绝。
皇帝无法,答应,封徐暮重为北疆将军,即日启程,前去北疆,非诏不得回京。
珺阳王府靠近逸禀王府的呼月楼上,李逢容只单单披了一件不厚的披风,站在上面,一动不动的望着灯火稀疏的逸禀王府,好似一座雕塑。不知多久,李逢容落下一滴泪来,有些收拾不住,眼眶极红,泪水模糊了视线,逸禀王府原本就不耀眼的灯光更是朦胧。
逸禀王府的花园中,徐暮重拿着一把伞,挡住稀稀疏疏的飘雪:此时虽已入春,天气也还是极寒,偶尔便会飘雪。
徐暮重其实已经看见了站在呼月楼上的李逢容,可他却始终装作看不见,因为他怕,他怕自己这一看,又会舍不得了。看着雪越下越大,那边王府逐渐传来呼唤声“王妃?王妃?”徐暮重终究是不忍心,在一张宣纸写了几个字,折成纸鹤,扔往这边,可惜有风,纸鹤并没有如愿落在呼月楼上,飘到了下方。
可是李逢容看见了,她看见了,飞一般抬起快要冻僵的双腿,下去,捡起了那张纸鹤,打开一看,由于匆忙略有些潦草的字迹:
回去吧,天寒,易着凉。我很好,勿念。
短短几字,却让李逢容险些泪目,见着有人寻到这边来了,李逢容将纸鹤仔仔细细叠好,收起,擦了擦面上的泪水,大声嚷道:“别找了,本宫在这。”
许多人匆匆忙忙赶过来,还有自从成亲那晚过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的徐暮礼。“王爷.......”李逢容想要行礼,却被徐暮礼扶起:“天寒,我们先回去吧。”说完,拿了一件极厚的毛绒披风给李逢容盖上:“谢王爷。”徐暮礼有些无措,一只手在半空中挥舞好久,还是将李逢容微微往自己怀中靠了靠,还好,李逢容没动静。
只不过快要走出呼月楼一旁时,李逢容侧头看了一眼那边,发现徐暮重已经不在了。
“怎么了?”徐暮礼看见李逢容转头,生怕是自己碰她她不乐意了,连忙问道。李逢容大概真是冻得厉害了,微不可查的往徐暮礼身上靠了靠,说:“没事,走吧。”
“好。”
徐暮礼感觉到了,李逢容往自己这边靠了一点点,尽管是一点点,可是徐暮礼却莫名开心到不行,本来面容自带三分严肃,可笑起来,到跟徐暮重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