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过黄土高坡，黄土高坡上世世代代生活的人，都有一个特点。
面朝黄土，背朝天，这并不是只用来形容农民的辛劳，还有黄土高坡上的生活。
在这里出生的人，在这里生长的人，跟其他地方的人，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同呢？生来是一样的，可是每天风吹日晒，高坡对黄土，他们的脸颊，都是红色的。
如果曾经在黄土高坡上生活过，或者你的祖先曾经在那里生活过，那么你会一个特征。
请看看你的脸颊，它是不是与常人不同，在成年之后，它开始有那么一点变化，或是长一些奇怪的皮肤病，就在脸颊两侧。
那是黄土高坡，给你的印记，生生世世，都无法抹除。
尤其是爱漂亮的女孩子，你离开了黄土高坡，你的脸颊会生病。
黄土高坡，山坡对山坡，经常是山坡一侧只有一户人家，对面也是只有一户人家。
这叫门当户对，两户人家交流，都是用吼的，所以他们的嗓门，很大。
你不要以为那是凶悍，那不是。
那其实是一种别样的温柔，因为山坡对面是你的邻居，你和他交流，总得用点力气。
所以吼来吼去，就是互相增进感情的一种方式。
当然，现在是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不过以前是肯定是的。
在这里的人，是很能奔跑的，因为彼此相隔很远，要是对面叫你，你听不清楚，那只能跑过去。
速度要够快，不然，岂不是怠慢了邻里。
在黄土高坡，一个不知名的山坡一侧，有这么一户人家。
世代种地为生，他们对面山坡，也是一户人家。
两家各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真正的门当户对。
本来两家人商量的是，等孩子大了，大家就做亲家。
可是，天不随人愿，那女孩子，还没等嫁人，就出去打工了。
这一去，就再也不回来了。
男孩每天都坐在自家门口，等着女孩回来好娶她。
这天，男孩的父亲，看着他直摇头，“你弄啥嘞？对面子不回来，你不干活了是不是？
人家都盖新房子了，你就别惦记了！”
男孩越长越丑，自家父亲，都觉得他没有希望了，怎么看这孩子都不对劲，“你长成这样，咋回事啊？
你越长越丑，人家肯定看不上你了！
我说，你没看到我干活呢吗。过来帮忙啊？”
男孩抚摸着脸庞，脸上坑坑洼洼的，特别难看。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越长越难看，整张脸上，都是坑坑洼洼的，不平整不说，还十分的难看。
女孩回来了，就在这档口，男孩发疯似的往她家跑。
跑到人家家门口，发觉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了一个男孩。
女孩向他介绍，“这是我邻家的哥哥，叫王壮壮！
壮哥，这是我男朋友！”
王壮伸出手掌，掌心带刺，跟人家一比，他不好意思的缩回了手。
女孩请王壮去家里做客，王壮摇头，默默转身。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当你期盼的人，有了新的爱人的时候，你只能选择离开。
王壮知道，他没有机会了，就在转身的这一刻，他心死了。
回到家里之后，他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会长成这样！
女孩为什么会在外面找一个人，难道山坡上，曾经的誓言，都是假的吗？
那时候的王壮，并不难看，年龄也不大，只有十几岁。
王壮的父亲说，“十二岁，小娃娃，懂个屁啊？
现在死心了吧？
赶紧吃饭，别摆着臭脸，你给谁看啊？”
王壮吃不下去，心里发堵，却不知道跟谁去说？
父亲说十几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
王壮知道，十几岁的他，什么都懂！
他那时就知道，女孩出去以后，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他那时候就知道，他家里穷，不能再读书了，他选择辍学。
他那时候就知道，母亲去世了，不能留父亲一个人在家。
他那时候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他选择照顾父亲，没有选择去外面打工。
别人的选择，跟他都不一样，眼看着别人越来越富裕，而自己家里，却越来越贫困，他不知道为什么！
他努力干活，天天风吹日晒，他那张脸，就是这样，才变得难看起来！
还有那双手，就像树皮一样。
王壮摇了摇头，不再去想。
既然没有缘分，那就放手，对方也有了自己的幸福，是不错的结局。
父亲第二天，开始出门，为他家的儿子，说一门亲事。
儿子王壮并不知道，对面山坡，整夜都亮着灯。
对面的女孩，在照镜子，她的脸上，脸颊两侧，是红红的印记。
那是女孩的妆容，叫腮红！
把腮红去了，洗干净之后，整张脸，是一种赤红色的肌肤。
脸颊两侧，尤其的红，很难看。
女孩的母亲说道，“大壮挺好的，你怎么又找了一个？
你们不是说好了吗？”
女孩眼中含泪，泪水顺着脸颊掉落在地上，女孩回头说道，“妈，不是那样的！
我长成这样，在外面的时候，受尽了嘲笑，只有这个男朋友他不嫌弃我！
我知道大壮不错，可是，我受人嘲笑，欺负的时候，他在哪里啊？
我不怪他，知道大壮母亲走的早，他又不能离开家跟我一起出去！
这就是命，妈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干嘛把我生成这样！”
女孩的母亲直摇头，也是直抹眼泪。
生她，难道是错的吗？
晚上再次来临，王壮立在高坡，始终望着对面。
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父亲跟他说了，让他去相亲。
说和他相亲的女孩，比他长的还难看。
王壮直摇头，根本不想去。
父亲说了一白天，也没有说通他。
父亲看着王壮睡在大门口，直摇头。
回到屋里，王壮的父亲，跪在了祖先牌位前，喃喃自语。
王壮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梦里，梦见了一个人在对她笑。
那个人脸颊两侧红彤彤的，是个女孩，笑起来特别好看。
不是对面已经有男朋友的女孩，是王壮从来没有见过的人。
清晨，王壮醒来，父亲再次逼迫他去相亲。
王壮始终不肯去，父亲无奈，只得去对面山坡，找邻居家的姑娘来劝说王壮。
邻家的女孩，带着男朋友，来到王壮面前。
女孩十分歉意的说道，“壮哥，你就去看看吧！
我们之间是不可能了！你总不能一个人过一辈子吧？”
王壮看着女孩，默默点头，终于同意相亲。
媒婆，在中午的时候，把那个比他还丑的姑娘领了过来。
王壮一眼就看出来了，那就是昨天梦里的姑娘。
只不过，今天她没有那样笑，特别的拘谨，低着头，也不敢说话。
旁边跟着父母，这场相亲，都是双方父母在聊天，王壮和那姑娘，基本没有说过话。
很快那姑娘走了，双方父母都很满意，就差王壮点头了。
王壮始终忘不了当初山坡上的誓言，他没有立刻同意。
那姑娘低着头，当场落泪。
王壮不忍，最终点头答应。
结婚那天，天下暴雨，雨中，王壮背着那姑娘进了残破的家门。
两人在雨中对视，那姑娘对着她笑，笑容甜美，长相却特别难看。
王壮喜欢那笑容，他四下一看，所有人，都不见了。
院子残破无比，迎亲的，接亲的队伍，家人，亲戚，都不见了。
王壮全身发抖，那姑娘说道，“我终于进了你家的门！”
王壮终于想起来了，“我是不是死了？”
那姑娘点头说道，“是啊，我们都死了！
我是一辈子没有嫁出去，你是娶不了你爱的人！
咱们被撮合成一对，你觉得怎么样？”
那姑娘在王壮的眼中，变成一张纸片，瞬间被大雨冲散。
王壮立在雨中，捡起那张纸人，它的脸颊红彤彤的，在对着王壮笑。
山坡对面，是女孩一家人，女孩立在镜子前，抚摸着脸颊，对着镜中的自己说道，“壮哥，我亲自给你烧了一个纸人，跟我是一模一样的！”
天空下着暴雨，女孩拿着雨伞，来到对面山坡，那里是一片残破的院墙的废墟。
整个院子塌陷，房子破烂不堪，山下是运煤的车队，山体已经被挖空了。
女孩摇了摇头，转身离开，回到家里，院子里的井中打水，打上来的水，根本就不能喝，女孩用那水洗过脸，走回屋子。
屋里特别的黑暗，黑暗的屋子里，是一个又一个的纸人，有男有女，它们的脸颊都是红色的。
女孩露出微笑，那笑容，就是王壮常见的笑容，王壮最喜欢的笑容。
女孩伸手抚摸纸人的脸颊，说道，“腮红，真美，古时候，黄土高坡上的姑娘，都长的不好看！
脸颊两侧，长期暴晒，起死皮，赤红难看，且无药可治！
她们都嫁不出去，后来有一个人，出了一个主意，给女孩涂上腮红，以红遮丑！
这才解决了这个问题，腮红真美！”
这时候，外面有人进来，“有人在家吗？我来买几个纸人，买点烧纸！
昨天，我们村的人，采矿的时候，被砸死了！”
女孩抱着两个纸人，一男一女，走出了房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