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脚步声,急促中带着期待满足的兴奋。“老爷,韦大人来了”,师爷凑近周路,悄声说。
“总算来了”,周路仿佛见了救星,忙起身惦着脚离开。
“韦大人,下官早盼着您了”,远远看着韦保衡走来,周路就差跑上去抱住哭诉。
“周县令有贵客到访?”韦保衡早已见着县衙门口停着辆贵气逼人的大马车,倒不是那马车有多炸眼,但从材质到马匹,都透着他比不过的扎眼。
“是李县男”,周路压低了声音,瞅了瞅正厅内。
“李县男?”韦保衡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李县男?”
“就是昨天皇上刚刚御笔亲封的,还把长安县作为封地赏给他”,周路说的委屈,好似这长安县本应是他的,被李玉轩抢走般。
“他来的到快”,韦保衡嘲笑道,“真没见识,一个小小的破县男,就让他嘚瑟的如此心急。我还以为他明月公子能有多清高,也不过尔尔,真丢读书人脸。”
“可不是嘛!一来就让我把账本拿给他看”,周路咬牙切齿的附和,“还亲自一笔笔算。”
“他要账本?”韦保衡稍作惊讶,“倒不是个书呆子,也知道这长安县是块肥肉。他要看要算都随着他,你那账目他也看不出一二。”
“看出来了,全都看出来了”,周路近乎哭腔,“比账房先生看的还快还准。”
“你傻啊,你不会给他原始记录嘛”,韦保衡骂骂咧咧道,“你这县令白干两届了。”
“冤枉,韦大人,下官冤枉,我给的就是原始账目,而且是最原始的散记”,周路叫屈道。
“不可能,那些原始记录,就是我的账房也得两人算个三天三夜才能弄清”,韦保衡一脸不信。
“真的,是真的,这李县男简直神了,半刻钟,最多半刻钟,他就全算明白了”,周路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信,“他简直就是神算子,您不信,可以问问师爷。”
“没错,太吓人了,真是神了”,师爷忙不迭的点头附和。
“真有这么神?”这师爷算是大半个韦保衡的亲信,这话从他嘴里出来,韦保衡也不得不信个五六分。
“李县男现在还在正厅,您要是不信,可以再试他一试”,周路跟着韦保衡,一路向正厅走去。
“那倒不必”,韦保衡并不在意那些账目,即便出问题也是这周路自己的事,与他何干。“帐都看完了,他为何还不走?”
“他在睡觉”,周路有苦难言。
“睡觉?”韦保衡皱了皱眉,又大声嘲笑着,“哈哈----,他倒有心思睡觉,难道是看上这县衙,想搬着住!也是,皇上可没赐他宅子,也只能住这了。哈哈哈-----啊----!!!”
韦保衡只觉嗓子一刺,一块硬物随即被他咽入腹中,那硬物似乎还带着棱角,剌的他喉咙生疼。“什么,什么东西!”
“血,韦大人您吐血了”,周路眼看着韦保衡嘴角两侧溢出两行血。
“你才吐血,我好着呢,少咒我”,韦保衡忍着疼骂道,只觉嘴角痒痒,用手蹭了蹭。
“血,真的是血”,周路指着韦保衡手背,惊叫着。
“什么血-----啊------”,韦保衡这才看到自己满手背的血,更感觉到自己一嘴血腥味,“我怎么会淌血,谁,谁害的!谁敢刺杀朝廷命官!”
“叫什么叫,叫什么叫,吵了我主人休息,你们负担得起嘛!”正厅外,一小书童厉声道,声音不大,却气势甚足,连两旁树叶都被震的散落一片,周路和韦保衡等人更是被震的连退数步,将将站稳。
“是你?刚你把什么扔我嘴里?”韦保衡难以置信的质问。
“你嘴巴太臭,被臭虫叮上,怨不了别人”,书童嘻嘻笑着,“臭虫怎么不去叮他俩,人家嘴巴明显比你香。”
“是,我们嘴巴香”,周路和师爷,被小书童表扬的也觉得没错。
“香个屁”,韦保衡狠狠瞪了两眼周路和师爷,又咽了两口血,才觉得口中稍好,指着小书童问周路,“这贼小童是谁?怎么会在你这?”
“他是李县男的随身书童”,周路看着韦保衡血糊的下半张脸,想笑又不敢笑。
“真是个猖狂的书童,想那李玉轩也好不到哪去,皇上一定是被他骗了”,韦保衡气不打一处来。这李玉轩气人,没想到他身边书童更气人。
“韦大人,我们还是到偏厅吧”,周路现在可不敢得罪李玉轩主仆,他总觉得这主仆俩藏着摸不透的邪门。
“为什么要去偏厅,我堂堂宰相难道要给一个小小的县男让出正厅!”韦保衡越听越来气。
“韦大人误会,这不是李县男睡着了嘛,我是怕他耽误了韦大人谈事”,周路这难啊!他是两头都不敢得罪。
“不必,我正好去认识认识这位李县男”,韦保衡大步向正厅走去。
“不准进”,小金龙门口一站,周身龙气盛腾。
韦保衡和周路等人,只觉凭空压力横生,仿佛五脏六腑被重压般,心脉都跳的艰难。通身冷汗,不要钱的往外冒。
“韦大人,您看,我们还是去偏厅吧”,周路是真怕了,腿肚子打转,死活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走”,韦保衡还想硬撑,可膝盖怎么也不听使唤,如灌了铅,弯都弯不得。“去偏厅”
“金童,让他们进来”,正厅内,悠悠的声音传出,磁性中带着清润。
“哦-----”,周路顿时浑身轻松,那声音才是他真正的救星。“韦大人,我看快进吧,应该是李县男醒了”,周路无比听话的叫着韦保衡。
“就去偏厅”,韦保衡心里这较劲,凭什么李玉轩让他进,他就得听话进,他偏不!
“快点,主人让你们进去”,小金龙睁着可爱的圆如溜溜球的大眼睛,精致如陶瓷娃娃般让人喜欢的想捏一把,可这娃娃着实太扎手,眼中如刺的光芒又让人看了想躲。
“哼!”韦保衡也不知为何,竟然听了这个小娃娃的话,还真就进了正厅,虽然心里极度不愿。
“李县男,您休息可好,我刚一直怕打扰您,没敢进来”,周路一进门就立即讨好道。
“还不错,周县令有心了”,李玉轩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望着满脸不悦的韦保衡,“这位是?”
“啊,这位是当朝宰相韦大人”,周路屁颠颠的赶忙介绍。
“哦,韦大人”,李玉轩略为一感叹,便径自慵懒的喝着小金龙递上来的茶。
“李县男”,韦保衡本还等着李玉轩的下文,比如久仰大名,比如很荣幸见面等客套话,没想到李玉轩再就什么也不说。
“韦大人有事?”李玉轩直到把一杯茶都慢悠悠喝完,才勉强抬眼赏赐般给了韦保衡一个眼神。
“李县男,听说你准备参加今年春闱,看你这状态,是不准备高中了”,韦保衡话中有话的警告。
“这不劳韦大人操心,难道这状元是韦大人钦点?还是说,殿试是韦大人出题?”李玉轩不紧不慢道。
“你大胆,状元自然是圣上钦点,殿试也是圣上出题”,韦保衡气急败坏道,“你就能保证自己一定会获得殿试资格?会试可没你想的简单。”
“还是不劳韦大人操心,我是陛下的学子,有陛下操心就够”,李玉轩半眯着眼睛,似乎睡意还没消。“韦大人说的好像会试挺吓人,有机会我得问问陛下,会试真的这么可怕嘛!比陛下的殿试还可怕?”
“李县男,你不用搬出圣上,考试是你自己的事”,韦保衡瞧着李玉轩有恃无恐的劲儿,恨的牙痒痒。
“考试是我的事,找陛下聊聊也是我的事,你急什么”,李玉轩坏笑着,从衣袖中掏出一黑铜牌,在手中把玩,“不过,韦大人有些事,好像就不仅仅是韦大人自己的事了。韦大人觉得这铜牌眼熟不?”
“你什么意思?”韦保衡从那铜牌被掏出时,就觉得眼熟。
“这铜牌我是从一队私兵身上发现的,大唐应该是不准大臣养私兵吧”,李玉轩故意把铜牌正面露给韦保衡,“真巧,这上面竟然还有个韦字,这字刻的,真难看,怎么拿得出手。”
“李玉轩,你!”韦保衡已经认出,那是他手下私兵的身份牌。
“韦大人,难得与您第一次见面,这牌子上的字又跟着您的姓,就留给您做纪念”,李玉轩把牌子随意扔给韦保衡,伸了个懒腰,“坐累了。金童,我们走,上街逛逛,顺便给你找些好吃的。”
“主人您真好,就知道我又饿了”,小金龙蹦跳着跟上李玉轩。
韦保衡接住牌子,赶紧收起,看着已经起身离开的李玉轩,真想冲上去拽住李玉轩把话问清楚。却听李玉轩的声音又传来,“韦大人不必客气,这铜牌我还有好几块。”
“李玉轩”,韦保衡不知道李玉轩是如何得了这牌子,可他知道,他已经被李玉轩给要挟住了。私兵不是小事,如果再让李玉轩到皇上面前搅和几句,对他一定不利。哪怕皇上不会因此降罪,也免不了对他从此心生怀疑。
“韦大人”,周路见韦保衡被气的眼角抽搐,想关心两句。
“周县令,你刚才看到什么?”韦保衡阴阴的问。
“没,下官什么也没看见”,周路忙避嫌的跑出去,“李县男,您等等,我送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