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茶酒吃的,魏王李佾到最后也没弄明白,李玉轩到底对他有没有意思。是信任,还是怀疑?是走进,还是疏远?李玉轩那好似什么都可以的好说话,却又很有原则的什么都没表态。
“皇兄,这就让他回去了?”蜀王李佶后知后觉道。
“要不,你过去再问问”,魏王李佾白了眼李佶。
“我不,我怕虎”,李佶缩了缩脑袋,“皇兄,这李玉轩可不简单,你说他会不会是我们皇家之人,否则我真不知道长安还有哪个李氏能有如此气派和富贵。”
“用你说”,魏王李佾又白了眼李佶。废话!这一群人,但凡有眼睛都能看出来。
“可我真没听说过他”,李佶挠着脑袋。“皇兄,你也没听说过吧。”
“你话真多”,魏王李佾再一次白了眼李佶,自顾自的独饮。
“皇兄,你眼睛怎么了,怎么老翻白眼”,李佶关心道,“不会是被那李玉轩刺激了吧,他就算是皇氏子弟,也比不上你,他自己都说了,咱们可是龙子,有真龙之气护体。”
“你懂什么,听说王宗实认了他做干亲侄子”,魏王李佾本还想再白一眼李佶,但眼睛实在翻的有些累,只半眯着瞥了一眼。
“什么?!”自己老子的皇位都是王宗实给整来的,这些皇子对神策军都尉王宗实是又敬又怕,对宦官王宗实是又瞧不上又想抱大腿。总之,一句话,不管敬或不敬,都绝不敢得罪王宗实。
“怪不得啊,王宗实为何看上他?就因为他那张脸?”李佶颇为嫉妒,他们这些皇子,平日里见着王宗实,哪一个不是小心陪着笑脸,却总是热脸贴个冷屁股,这李玉轩凭什么就能得王宗实独宠。
“懂个屁”,魏王李佾被李佶烦的恨不得把他骂走,本就郁闷着没从李玉轩那里得到什么认可和承诺,这时更是闹心。
“我去睡觉了”,李佶见自家皇兄隐隐又有要跳脚迹象,赶忙识趣的溜走。
不想再被魏王李佾骚扰,李玉轩的船连夜起航,借着夜晚江面船少开阔,全速前进。
三日后,船入山东,伴着北方冬日彻骨的寒意,一股冷寂萧索之气从所经之处入眼,徹寒于心。
临近年关的山东,被山东几大世家大族带起的人气还算热闹。但被这热闹挡在城外的,却是不断增加的触目惊心的尸体。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个城门隔开的生死两世界,让李玉轩深刻体会到杜甫此句血淋淋的事实。
“多谢神仙公子!”“多谢神仙公子!”“多谢神仙哥哥!”
自从李玉轩将空间中积攒的土豆和地瓜分发给这些从河南一路逃难而来的灾民后,他就又多了个称号。
李玉轩没想到,自己从海外船上淘来的土豆和地瓜等外域粮食作物,能在空间内一次试种成功,并在这里被用上。由于空间特殊的时间和灵气,粮食三天一成熟,倒是足够解决这次灾民的燃眉之急。
偌大的济宁城,一天时间,溢满了从城外飘进的一阵阵香甜独特的味道,让人们忍不住趋之若鹜的聚向城门。
“头,你说他们烤的是什么这么好闻。”城门士兵好奇探头。
“就是,你看他们吃的多香”,另一士兵咽着口水。
“头,他们不换”,一士兵失望的跑回来,“他们说这是神仙公子给的,给肉都不换。”边说边砸吧着嘴,“但他们給我尝了一小口,甜甜糯糯的,太好吃了。”
“你小子,不知道给我留着嘛!”那位小队长馋的眼巴巴瞪着士兵还在不停抿舔的嘴唇,恨不得给他咬下来。
“头,我们可以去找神仙公子要”,那士兵指着远处正陪着一位老人聊天的年轻公子。
李玉轩上午乘着小金龙飞往河南看了一眼,一片片经历蝗灾和旱灾之后干涸死寂的土地,漫山遍野无数的坟头,和如现代非洲难民般骨瘦如柴拼死外逃的难民,触目惊心!
李玉轩来大唐后,见过灾害,见过饿死的,也见过坟墓。但当所有画面如灾难大片般,骤然集聚,让人抬眼望去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希望时,便如同核爆炸般,让李玉轩内心“轰”的一声,炸的粉碎。
“主人,这真惨,他们真惨”,小金龙也是第一次看见如此满目疮痍的人类世界。
“生命,生和命”,李玉轩苦笑过后,全是苦涩的自嘲。
也许是他穿越而来,李玉轩对命其实并没有多少在乎,再加上对现代生活的回忆,让他只在乎个人的自由平等和尊严。而对历史盛唐的自豪以及对现代文明强大的向往,也让李玉轩更多的从国家民族的整体考虑。
“对生命真正的尊重,生存有命。”此时此刻,李玉轩才知道自己错了,才真正意识到生命的意义和尊严。而国家民族的强盛,不是为了面子,而是为了人。
“让国人和族人,有尊严的好好活着。”
站于小金龙身上的李玉轩,俯视大地,眼前依旧是苍凉荒芜的大地世界,心中却第一次形成了一个清晰的“人”字世界。
李玉轩终于明白,穿越大唐的十九年,真正被他遗忘的不是记忆,而是现代生活中的“以人为本,尊重生命”。无论是对他自己,还是对待他人,即便那时的他救助贫苦,也只是出于自身同情可怜的善念。
黄龙空间内,一道人字形的巨大闪电劈空而落,电闪雷鸣之后,空间内赫然多出整片视线不可企及的汪洋大海。
“劈死老龟了”,海洋之中一小岛渐渐浮出海面,随着这声不满的怨言,小岛竟然探出个脑袋。
“笨蛋,龟壳白长了”,又有个蛇头探出,鄙视着用尾巴抽着龟壳。
“主人,空间有异动”,小金龙晃了晃龙头,似乎是臭龟的气息。
“我知道,回去吧”,李玉轩也感受到了,但那变化让他的心境更宽阔清晰,虽然似乎多了点东西,但李玉轩并不介意,就当多养个宠物。
“主人,我们要一直送他们食物吗?”回到城外灾民聚集区,小金龙看着那些因为填饱肚子而高兴的人们,怜悯的问。
“不,是授不是给”,李玉轩肯定回答。
他是人,即便有神龙空间和小金龙,也还是开了外挂的人,不是神。他给得了一时,给不了一世,他给得了这些人,他给不了天下所有人。况且一味的给予,只会触发人性中的懒惰和贪婪。还是那句话,不要轻易去考验人性。
回到灾民聚集地,李玉轩随意找人聊着,他现在需要倾听,对人的尊重从倾听开始。从倾听中了解他们真正的需求,找到能切实帮助他们的方法。
“要不是为了孙儿们,我是真不愿逃难,落叶归根,临死了,却要没了根。”老人愁苦的感叹。“可是他们不能陪着我等死啊!”
“如果我有办法让你们自己养活自己,你们愿意回去吗?”李玉轩摸着怀中正高兴吃着棒棒糖的小娃。
“如果能活,哪怕勉强活着,又有谁愿意背井离乡”,老人怜爱的望着小娃,又看向李玉轩,那如生命最后之际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期望,一望无际。“神仙公子,老朽能保证,只要公子有办法保住这些小辈,我愿带乡中所有族人回乡一拼。”
“老人家,您想拼命?不需要!最多是拼一拼体力。”李玉轩被老人的认真劲儿逗乐了,“只要你们按我的办法做,不仅能保住小辈,连您这样的老一辈都一样衣食无忧。
“神仙公子”,老人呆呆望着李玉轩,半饷之后,突然拉住小娃,就要一起给李玉轩跪下,“公子仁慈,老朽带族人谢过公子,一切愿听公子差遣。”
“老人家,差遣倒不必,只要你们族人听话并努力,这是为你们自己,不是为我。”李玉轩及时扶住老人和小娃。
“神仙公子放心,老朽以命发誓,虽然老朽这条命已经被土埋半截了”,老人激动的颤抖。
“老人家,我现在需要您去把所有愿意回家劳作的人组织起来,每家一个代表于傍晚到那边山脚下空场集合,我有话跟大家说。”
李玉轩不想耽误时间,再有三天便是农历小年,总要让大家能在家乡过个安稳年,而他当然也急去王景崇那。这么多年一人过来,突然有了朋友要一起过年,这份念想如开闸洪水,一旦撕开个口子便越发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