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一起,永远都不要分离。”
夜深了,两个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被子里很暖和,齐隆浩握着司徒薇的手。
“隆浩。”
“怎么了?”
“我想,过段时间,还是让阿娜去找个贴心的人吧。”
“我会跟她说的。”
“嗯。”司徒薇抱住齐隆浩的腰身,不知道为什么无限贪恋,好希望这一刻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王权富贵,又怎么比得上真心真意?
“阿娜。”
“王妃。”
“我看你也比我小不了多少,以后不要叫我王妃了,就叫我姐姐吧。”
“姐姐。”阿娜立即乖巧地叫了一声。
“你有没有想过,嫁一个小伙子?”
“嫁?”阿娜怔了怔。
“是啊,辽云草原上那么多的人,难道就没有一个你喜欢的?”
阿娜低下头去,捻着衣角没有作声。
“怎么了?”
阿娜没有言语。
“阿娜?”司徒薇靠近她的身边,携起她的手,“有什么话,你不能同我说呢?”
阿娜抬头笑了笑,那种笑意,竟然带着几许苍凉。
司徒薇愣住,然后想起很多年前的自己,从爹爹的拳头下钻出来,一脸桀傲地撒腿狂奔,是恨吧,是那样疯狂的恨,最后被风吹散。
“阿娜有心事?”
司徒薇握紧她的手:“有什么心事,你只管同我说。”
“姐姐,”阿娜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泪水便扑簌簌地往下流。
“怎么了?”
“你说这世界上,一个人,能完全地相信另一个人吗?”
“完全地?你是说,毫无保留?”
“是,毫无保留,不加一点防范,可以随时把自己的感情暴露在他人面前?”
司徒薇沉默。
她隐约知道阿娜在担心什么了,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脆弱的时候,很容易遭遇他人攻击的时候,特别需要人保护的时候,如果这个时候那个关键的人不在身边,一段感情就会碎裂。
可是,感情本来就是最不稳定的,所以,司徒薇也不敢给出任何的保证。
“阿娜,你在这世上,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人吗?”
阿娜仔细地想,最后缓缓地摇头。
司徒薇不由轻轻叹了口气:“那就算了,感情这种事,原本就是不能勉强的,倘若你没有心,那就随意吧。”
“嗯。”阿娜点头。
“只是,你跟我们住在一起,觉得习惯吗?”
“很习惯。”阿娜露出最真诚的笑容,“王妃和殿下是世间最好的人,阿娜愿意陪着王妃和殿下,哪怕是一生一世。”
司徒薇有些吃惊地看着她,最后仍然是收回了目光。
“好吧。”她把阿娜抱进怀里,就像一个大姐姐一样,轻轻摩娑着她的头发,“阿娜不要想太多,我和殿下会照顾好你的,你以后就跟我们一起,我们怎样,你就怎样。”
“王妃。”阿娜依在司徒薇怀中,眼中泪水扑漱漱直往下掉,再没有什么,比这更贴心,比这更让她觉得温暖。
“扑通”一声,阿娜在司徒薇面前跪一下来,竖起右手,“阿娜发誓,此生跟着王妃,若有他念,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司徒薇轻轻地叹口气,把她扶起来:“丫头,你说得太重了。”
“不。”阿娜摇头,“王妃是世上最好的人,阿娜就跟着王妃。”
“嗯。”司徒薇点头,“对了,你需要什么贵重的东西傍身吗?我去找找看,如果有,就给你。”
“不用。”
司徒薇把一只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口吻语气都很柔和:“你不必觉得歉疚,这原本是你该得的。”
让阿娜坐在原处,司徒薇站起身来,这里找找,那里找找,终于翻出一只玉镯子来,这还是她和齐隆浩新婚时,齐隆浩亲自给她的。
只是,把这个给阿娜,好吗?
司徒薇略略迟疑,终究是放下镯子,回到阿娜身边,有些歉意地朝她笑:“对不起啊,你知道我不是喜欢敛财的人,所以手上最贵重的,便是那只镯子,也要等晚上,隆浩回来,我告诉他,你说好吗?”
“嗯。”阿娜点头。
晚间,齐隆浩回来,司徒薇伺候他洗手洗脸,等齐隆浩上了床,司徒薇才告诉他,想把镯子给司徒薇。
“把那个给她?”齐隆浩愣了愣,“还是别的吧,不如明天我问问阿娜,如果她想要,我可以给她别的。”
“嗯。”司徒薇点头。
淡淡的阳光洒在雪峰上,使一切看起来格外怡人。
“阿娜。”齐隆浩站在一块岩石上,翘首看向四方,“你想要贵重的东西吗?”
阿娜没有说话。
“阿薇想给你一些重要的东西,只有这样,她才能放心得下。”
阿娜还是没有说话。
“在我面前,你可以说实话。”齐隆浩道。
“如果可以,阿娜只想要一小块地……如果以后王妃和殿下都不要阿娜了,阿娜可以去放羊。”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那容易,我在我的领地里,划出一小块来给你。”
“谢谢殿下。”
“唉。”齐隆浩不由轻轻地叹了口气,心里也开始怜惜这个女孩子。
“你既然跟着王妃,便要好好地伺候她,明白吗?”
“奴婢明白。”
“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要陪着王妃,如果她不开心,你要让她开心,如果她有急难,你也要帮助她。”
“请殿下放心,从今天开始,王妃的事,就是奴婢的事,奴婢……会用自己的生命保护王妃。”
“好。”齐隆浩点头,仔细想想也是,除他之外,司徒薇也需要一个贴心的人,时刻地照顾他,不管怎么样,阿娜确实是一个好女孩儿,从王廷一直跟着他们,到这里。
“阿娜。”齐隆浩想了想,到底有些不放心,“你真地不打算回王廷,也不打算找一个男子吗?”
“奴婢不回王廷,奴婢也不嫁男子。”
“你都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好吧。”齐隆浩亦不再强求,便回到帐篷里,把阿娜的话告诉了司徒薇。
“想不到,她的意志竟如此坚定,既然这样,我以后便像亲姐妹那般待她。”
“好,这样我也可以放心了。”
三个人在山上住着,任由时光一天天过去,直到某天傍晚,司徒薇和齐隆浩正要入睡,房门忽然被人砰砰拍响。
“什么事?”齐隆浩打开门,却看见两名骑兵站在外面。
“五殿下,大汗病危,想见你一面。”
“病危?”齐隆浩吃了一惊。
“是。”
“好,我立即赶回去。”齐隆浩的表情很平静,回到屋子里收拾了一下,叫上司徒薇和阿娜,三个人跟随骑兵一起返回王廷。
当他们到达金帐时,看见帐外已经站了很多的人,黑鸦鸦一大片,谁都不作声。
齐隆浩将司徒薇留在帐外,自己走进金帐里,就着昏黄的灯光,看见父亲躺在枕上,面色像纸一样。
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草原枭雄,如今只剩一把枯骨。
真是想不到啊。
“浩儿,浩儿。”乍然看见齐隆浩,齐元凯眼里燃起亮光,朝他伸出手,“快到我跟前来,让父汗好好地看看。”
齐隆浩往前走了两步,在榻前立定,齐元凯颤抖着从被褥下伸出手来,抓住他的胳膊:“浩儿,浩儿……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你的母亲。”
齐隆浩心中一阵酸涩,觉得难受,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
“你们——”齐元凯挥挥手,“你们都出台,我要单独跟浩儿说话。”
所有人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帐篷里昏暗下来,齐元凯的手指蓦然用力:“浩儿,我死之后,西番必起巨变,你的四个哥哥……还有你?”
齐隆浩的面色像冰一样冷,仿佛早就有所预料。
“兵符,兵符……”
“兵符就在孩儿身上。”
“好,好。”齐元凯连说两个好字,十分安详地合拢双眼。
齐隆浩静静地站在那里,后背挺得笔直,曾经的怨恨,痛苦,在这一瞬间都变成了飞烟。
他亲眼见证了一代枭雄最后的宿命,原来和普通的老人也没什么不同。
齐隆浩合上了眼,再睁开时,已然变得像海水一样深冽,他转过身步履坚毅地走了出去。
掀开帐帘的瞬间,风猛地灌进来,齐隆浩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自己身上。
张开嘴,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十分嘶哑,像是被刀割破:“大汗,升天了!”
帐篷之外一片静寂,谁都没有表情,紧接着,远处传来刀兵之声,数支队伍分从不同的方向而来,个个手执利刃。
这么快?
齐隆浩唇边浮起几许冷冽的笑——真是见效奇速,再没有比这更奇速的了。
他几乎能想见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齐隆浩转头,默默地退回金帐中,而外面,喊杀声已经响成一阵,每个人眼里都带着澎湃的欲望,叫嚣,嘶喊,冲杀,血战。
“阿薇,快跟我走。”回到旁边的小帐篷里,齐隆浩拉起司徒薇的手,“我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那你呢?”
“我会回来。”齐隆浩毫不迟疑地道,“这个时候,肯定没有人去理会尸骨未寒的父汗,我不能。”
“那我跟你一起留下。”
“傻瓜,王廷已成是非之地。”
“我知道。”司徒薇点头,“但是我答应过你,不管如何急难,都绝不会丢下你。”
“阿薇。”齐隆浩握紧她的手,“我相信你的心意,但现在不是感情用事之事,你按照我的说的,先和阿娜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我料理好父汗的后事,就会去找你们。”
司徒薇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就怕这一撒手,永远都再看不到他。
“阿薇。”齐隆浩还想说什么,两支利箭忽然“嗖嗖”地射进来,齐隆浩赶紧将司徒薇护到身后,唇边浮起淡淡几许笑意,“看样子,我们就算是想走,也来不及了。”
“没事。”司徒薇握紧她的手,却听帐帘“哗啦”一声被人掀起,二王子齐隆洪领头闯了进来:“我的好五弟,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齐隆浩挺起胸膛,面对这个凶残的对手:“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