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薇低下头,老实说,她一点都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但是从一开始,他们似乎就得面对这样的局面。
所以,她不肯在人前露出真容,就是不想引起他们的觊觎之心,免得给齐隆浩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一旦回到王廷,这种无谓的争端就会源源不断,纵然齐隆浩一心保她,让她成为王妃,也无济于事。
司徒薇不由紧了紧自己的衣袖,倘若有一天……
王廷终于到了,齐元凯下车,令各帐人等俱去安歇,却单留下齐隆浩。
齐隆浩双眼却始终看着司徒薇,简直有寸步不离之势。
齐元凯心下叹息,叫来云尹,让她把司徒薇先引到侧帐去。
“隆浩,你现在是打算留在王廷,还是回山上去?”
“孩儿想仔细思量。”
“好。”齐元凯点头,“那你去吧。”
齐隆浩行了个礼,转身默默地退了出来。
他的心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大的时候,能装下整个西番,但是小的时候,便只有一个司徒薇。
带着司徒薇去山里,是因为他只想单独和她过最快乐的日子,他不想她再受到任何的伤害,诋毁。
我要保护她。
她是我的整个世界。
回到王廷,眼下只是因为对齐元凯的一丝丝亲情。
在他心里,司徒薇重于一切。
隔壁帐篷里,云尹奇怪地打量着这个女子。
她确实很美。
美得让她嫉妒。
幸好这样的美人,已经成了五王子的侍妾。
不过在西番,从来没有什么伦理之念。
父亲抢儿子侍妾,儿子和父亲的侍姬勾搭,乃至兄妹成奸,姐弟畸恋的,也不在少数。
在西番,美貌可以带给一个女人荣华富贵,也同样可以带给一个女人灾难,甚至,她身边那个男人也会跟着倒霉。
云尹没有说话,只是冷眼旁观着,她已经不爱说话了,很不喜欢说话。
过了许久,齐隆浩掀开帐帘,拉起司徒薇的手:“我们走。”
司徒薇站起身来,跟着他走了出去,云尹坐在原处,眼里闪过几许嫉妒,嫉妒司徒薇就那样得到了一个男人全身心的爱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她想问一句为什么,却没有人给得出答案。
齐隆浩把司徒薇带回自己的帐篷,待帐帘一放落,他便迫不及待地扑上来,一把将她抱住,疯狂地吻她。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绝对不会。”
“我知道。”司徒薇毫不迟疑地点头。
“如果有人敢靠近你,我会杀了他。”
“我知道。”司徒薇握紧他的手,亲吻着他的额头。
“阿薇。”齐隆浩疯狂地叫着,肆意放纵自己的欲望,在这一刻,或许他不用再对任何人设立心防。
司徒薇瞪大双眼,有些怔愣地看着他。
这个男人……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没有人能完全地把握另一个人。
风吹过,帐帘沙沙地响。
或许,夜深人静时,每个人所做的梦都有所不同。
五王子回到王廷的消息,很快像长了翅膀的鸟儿,飞遍王廷的每一个角落,
很多人都纷纷揣测着老汗王这一举动的含义,借以谋取自己的荣华富贵。
原本冷落的帐篷前,渐渐有了人的足迹。
但齐隆浩的目光却始终是冰冷的,对所有一切无动于衷。
“大王子枭勇,兵多将广,二王子聪慧,极能博取老汗王欢心;三王子有一位极有家族背景的母亲,四王子嘛,难说,原本以为这五子是最没有机心的,孰料现在看来,这储位之争,眼见着是要白热化了啊。”
“确实,储位之争,箭在弦上。”
“这西番啊,怕是要有一场大乱呢。”
西番即将有一场波诡云谲的大乱,这是每个有识者的共见,不管是五位王子中,哪一位继承了汗位,西番仍然有一番变动。
想想看,大家都是齐氏血脉,任何一个人都有继承的资格,老大,老二,老三……现在又加上一个老五,偌大的西番,就像是砧板上一块肥肉,会掉到谁的锅里呢?
而他们,只是一些想分得油汤喝的人罢了。
局势和从前并没有太大不同,司徒薇非常安静地看着这盘棋。
只怕争夺的凶险更大于从前,现在他们夫妻俩每做一件事都必须小心翼翼,免得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
他们的对手,是四个,或者更多,那些暗中觊觎汗位之人,这些年来,要么是被齐元凯打压,要么是被四位王子打压——部族势力绝不能压过王廷,这是每一位西番汗王的共同认知,倘若有有部族势力过强,那就要付出血的代价,进行削弱,或者镇压。
如今,那个汗位看似近在咫尺,其实四周刀光剑影从未停歇。
“阿薇,你在想什么?”
“你确定要留在王廷吗?”
“当然。”齐隆浩点头。
“是因为大汗吗?”
“嗯。”
司徒薇眉心微微蹙着。
“你怎么?”
“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其实,咱们现在的处境,和两年前并无不同,还是回山上去比较好。”
“只怕不行。”齐隆浩眼里闪过一丝冷光,“从前回去,还成,现在……只要我们人在西番,他们就不会放过我们。”
司徒薇沉默,事实确定如此。
“那咱们可以去中原,甚至更远的地方。”
“为什么要这样?”
“你觉得,咱们留在西番,有价值有意义吗?”
“确实没有。”
“与其呆在这里,天天面对层出不穷的争端,还不如远远地避开,让他们去厮杀。”
“说得不错。”齐隆浩点头。
“况且,咱们俩现在要悄悄离开,也十分地容易。”
“嗯。”齐隆浩点头,何止容易,简直是太容易。
“那就这样说定了。”司徒薇脸上绽出丝微笑——答案太简单,只要他们从王廷消失,所伴随的一切纷争自然消失无踪。
“我不想让任何人,”司徒薇提起茶壶来,往杯中注了清茶,“影响到我们。”
“我也是。”
夫妻俩商议妥当,方才上炕睡觉。
但是,他们并不准备立即离开,而是先在王廷呆一段时间,至少,要好好地照顾齐元凯。
这天清晨,齐隆浩走进金帐,却见所有人都立在炕前,一个不少。
大家都很静默。
齐元凯穿着一身正装,坐在炕上,神色十分地谨严,像是有什么重大之事要宣布。
看见齐隆浩走进帐中,他的眸色方才稍稍平静:“大家,都到齐了。”
“是。”
“今日让你们来,是因为有一件事要宣布。”
“大汗请讲。”
“我已经老了,有很多事务处理不到,所以,我想任命一位王子代掌金印。”
“代掌?”
众人心头一震,却谁都没有说话。
“现在,你们可以先自荐,如果有谁,觉得自己可以胜任,那么,请踏前一步。”
众人皆屏息不动。
“怎么?”齐元凯冷锐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从前你们总是不停地叫嚷,要这样那样,怎么现在一句话都没有了?”
“金印,就放在这儿,谁想要,就来拿去。”齐元凯说完,站起身来。
“父汗。”终于,二王子齐隆洪抬起头来,“您说的话,可是真的?”
“当然。”
“儿子不才,愿意一试。”
齐元凯没说话,视线从其他人脸上扫过,并不见人反对,于是点头:“从明日起,这枚金印便由你掌管,西番境内兵马,钱粮,一切的一切,也都是由你调度。”
其他人这才有些微微变色,甚至懊悔适才没有表态。
然而齐元凯却不再给他们机会,转身走了。
众人在原地默立半晌,方才鱼贯而出。
“殿下,殿下。”齐隆洪刚回到帐篷,他的几个姬妾,还有亲卫便全靠了过来,“殿下,听说您从明日起,便要代掌金印?”
消息传得还真快。
齐隆洪唇角挑起丝冷笑:“是,又怎么着?”
姬妾们看着他,脸上神情有些变化,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本殿下要休息。”齐隆洪说完,大步走进帐中,他并没有让人服侍,而是一个人安静地躺在床榻上,仔细回想着一切——适才在金帐里,每个人心中明明都打着小九九,算盘啪啪响,表面上却深藏不露,看这情形,似乎每个人的段位都有所提升。
金印,代掌金印。
果然,第二天齐元凯便令亲兵将那颗金印送来齐隆洪处,当齐隆洪接过金印时,双手不由颤了一颤。
后方,有无数双眼睛看着他。
“叩谢大汗。”齐隆洪将金印捧回帐中,端端正正地放在桌上,后退一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
权力。
在西番,这颗金印代表的,乃是无上权力,拥有了它,就拥有了整个西番,曾经,这也是他齐隆洪日思夜想魂牵梦萦想要得到的。
他想要得到这颗金印,得到西番。
为之,他不惜付出所有的代价。
现在,他已经是代汗王,他的话便是上天的旨令,所有人都必须无条件地遵从,那么,他想做什么呢?
是用一柄犀利的剑,插进昔日仇人的胸膛,是尽一切可能,攫取这片土地上的财富,女人,还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