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龙不再隐着了,显现出原样。
弱角耸立,鳞片微淡,清须微显,霸气内敛。估计只是稍稍触到了“龙”的门槛罢了。
这还是吾第一次瞅见真龙呢,还是活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弱。
吾当然是渴求强手伴身,可这对隐龙却属实不大知解,若是噬主、若是不忠。
甚至可能是顶司派过来刺探情报的。当然,甚不可能,吾等还远远没有那般能耐呢。
它的稳定性太差、未知性太多,对吾来说并不是个好的选择,控制起来会异常乏力。
“不了,杀了吧。还有,假死玩得漂亮。”吾拍了拍斐豪阳的肩,擦身而过。
还不知道,当时斐豪阳口中那东西是甚呢。
哦……“魂钥”?
拿就简单了,那并非假死,而为真死。
为了引出“龙尸血莲”,这家伙可是下了好一番功夫的,漂亮。
理论很简单,将魂魄暂时寄留于其中,躲过鬼差锁魂带回地府,而后归体复活。
回生的时间倒是掐得挺准,不偏不倚。
……………………
行路途中。
隐龙的能力是隐身与使风,但却能被水倒映出来,说明弱点是水,当初应该将其直接摁在湖中的。
而且隐龙估计也不是真龙,不然那些王八蛋直接就将其扔进塘中祭献了,更何况连角、鳞、爪都没发育全,正如前文所记,“估计只是稍稍触到了“龙”的门槛罢了。”充其量就是所持技能压平辈一头罢了。
斐豪阳凭体质——“凰体”,完全能拿下。(凤指雄,凰指雌,合并而成为凤凰)
龙体,至阳体,凰体,确实很相似,那人没看出也不怪。
凰体不死,死而复生。
斐豪阳说,她本是女身,但由于本队只招收男人,便女扮男装,还真混进去了,也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看上这个穷酸队的。
但确实还挺戏剧性的。
忆起向前“盘虬之地”那一战,那壮实鼓衣的肌肉、那鼻息浓雾的样、那浑厚坚实的男声……
老母的……
倒是有一点,使吾起疑,她说,她原名“余映阑”。
松拂疏窗竹映阑,
素琴幽怨不成弹。
清宵霁极云离岫,
紫禁风高露满盘。
再联想起余拂霄积极的行动、寻到凶手后的急切愠怒但又极度谨慎的攻防。
吾想,吾摸到了一些事情的尾巴。
思了这么多,终是到了一个小庙前,庙中仅有一物,——塘也是吾的目的地。
“五行自然取灵光,灵光自然化灵火。这是你的道吧,凰。”清秀的少年,手中执素扇,侧靠着大开的庙门。
这哪位?
“老龙,你可愿与我并肩作战?”余映阑并未理睬,回头,满脸殷切。
哦,明白!
敌人。
吾顿了顿,体力尚未恢复,若是强开二门,估计又得趟个个把天。
但又何妨?
吾莞尔,她笑了笑,算是领心会意了。
“哦?竟然还想抵抗,这份胆魄我赏识,但也得有可承载这份胆魄的实力。”
只见其闪无了踪影,刹那现至吾眼前!
“砰!”一阵血雾炸起,源起吾背,迅速弥漫开,渲染着腥味。
胸前、心中、腑脏、后背,尽数颤栗,嘴角挂着一川血瀑。
他缓缓垂下捶于吾心口的拳,又是徐徐拔出贯穿余映阑腰腹的剑。
“末了。”他擦净剑身,扭头便走。
“你是……离将?”余映阑问着,满脸匪夷。
想想,实力仅剩半数不到还能引来离将,赚了。
但巅峰时期可是能与数位离将过过招的呢。
屈才了,算了,为了下一步棋,这是必要的——隐忍。
他顿住了,回头乜斜地看着余映阑:“离将?哼呵,实话告诉你吧,所有东西,什么十三将、十三官的,阶级分化,都是幌子,用来晃老百姓的眼的,用来诈住那些井底之蛙的。”他哂道,“你们今天遇到的是我,黑暗中的一员。”
“你以为那些地将真有那么弱?你以为你之前弑的三位地将与百兵都是疯傻之人,伸着头让你砍削?就算是,这场‘实力’差距如同天堑的仗,谁会允许打?兵将都是傻子吗?还有,你以为武鸿玟一个军城城主会被秒杀?还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小毛头杀的?天真!实在是天真!甚至幼稚!”他回过身,几步走到吾前,立出食中二指戳了戳吾脑门,“还有,你以为缉榜榜首很容易拿到?告诉你,你连上“真正”的缉榜的资格都没有,对你来说,这甚至是一份荣耀,——一份哀荣。”
哀荣?死后的荣誉?死也拿不到的荣耀?
还有,你训斥就训斥,怎么还扯到吾身上了?
你他娘的还真是欠揍。
不过……一下子便引出了条大鱼,终究是一口吃不下、一肚子消化不完的。
有些诧异呢。
自嘲地一笑。
这世界上,并非只有十三将的实力分级,凌驾于万物法则之上的不知凡几,吾于其中,渣滓不算。
“扑通。”
吾趴在地上,双睫却是不闭:“吾不明白,为何仅为吾一命而布下这么大的局。”
不甘心啊,忍了这小子这么久,也得再问一些啊。
“我也不知。”他语气有些低沉。
“因为你身体深处的洪荒巨兽,也许这也是你还未倒下的原由。”陌生的声音插入。
等等,这声儿有些熟悉。
“千百年来,乃至今日,皆沿用着一套‘棋法’。一套棋法,将全天下割为十三部,分为十三盘棋局,各派一人掌控整部,纵视全局,名‘执棋人’;棋中人,不得逾矩越规、妄想越俎代庖,若是如此,便被抹去。若有奇珍异宝、才人秀士,无论辈出时期或衰落日段,皆招收为徒,训其为‘奴’。”
(提示:“执棋人”与“奴”划重点)
一盘盘黑白分明、格局确辩的棋跃然眸中,宛若巨兽的“执棋人”盘坐,手拈棋子,抬手落手便是一个日月交替,眨眼便是光阴流闪而过,无法辨识的面容满是阴翳,看不出任何表情与情绪。
棋中棋吗?
吾等平庸之辈于底,被上层人士踩着头,随意摆布,有着二层身份底蕴差距,这是第一层棋子;“执棋人”随性而为,操控棋下“日月星辰”,权重至上,这是第二层棋子;十三执棋人之主,纵观全局,这是第三层棋子。
不,远没那么简单。
这是无数的棋局,层层交叠。
若设吾等为最底层,再往上叠加:
吾等被执棋人操控;执棋人被主人操控;主人被其主人操控,作十三执棋人为奴。
反推,最上层手下有十三奴,奴另名“执棋人”;每“执棋人”手下又有十三奴,但此时,“执棋人”名奴之主。
以此类推,而每个“主人”别名“执棋人”,又有自己的棋局,自己的格局,能不能跳出自己主人的局,就看造化与能耐了。
但跳出来了,还是奴。
只不过换了个主人,自己却心满意足地当着另一盘局的“执棋人”。
谁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跳出最终的局,答案是没有一个,因为根本没有最终的局。
这套“棋法”,甚妙。
“那你……又算是谁……”吾双睫一颤,目光再次凛然。
这话像是废话,只是为了做做表面工作说出的罢了。
“吾,名‘主’,操十三奴;吾,名“执棋人’,别称‘奴’,操己棋中人,而被‘主’操;吾,名‘庸民’,被天下人操。”
所谓棋,便是在层层棋局中获取层层利益,我利用你为棋,你利用他为棋,只要操控你作傀儡,我便可以操控你与他为棋。
所以,所有人都是棋。
不,吾着想得太远了,因重视当下。
“那吾,又算是什么。”吾目光聚焦于其身。
“被‘执棋人’遴选中的才人秀士,封印着怪物的载体。那,杀了你,我便可以代替你成为‘执棋人’了。”那人说着,提刀走来。
啊……人的私欲丑恶啊。
又是一惊:竟然被盯上了?
吾直起身子,跪坐着,身姿颓丧,目光逐渐涣散。
没想到,到头来,竟栽在你手上。
——老白。
“吾认了。”一口浊气呼出,轻轻然飘向空中,徐徐消散。
你我友尽,不必言语。
套了不少话。
好,那吾便学学斐豪阳,使个假死吧。
旁观者清。正好能跳出这一盘,看得更为透彻些。那就脱出棋局,瞧瞧执棋人与这盘棋是何模样。
这便是吾的底蕴,涵括实力。
也是被执棋人遴到的原因吧。
终究有些难捱,浑身不自在。
给我看好了,背后眈着的人。
记于吉燠年间,时龄二十六。
(应前199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