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晚上十一点，大街渐渐清冷下来，少少的几个路人也是匆匆走过，不愿停留一分一秒。偶尔起的风吹起街上的白色塑料袋和报纸垃圾，满街乱跑，还是顽皮的孩子。
石头，狗子，小黑，三个少年躲在墙边的黑暗里悄悄观察匆匆来往的行人。这是他们抵达城市的第四天，饥饿和疲累一直缠着他们。
石头哥，要等到什么时候？小黑小声问。
石头瞪了他一眼，不说话。本来是应该带小龙来的，可是，剩下几个小孩子在那破房子，他是不放心。丫头生性懦弱，说不定他们不在，自己一个人害怕，就跑出去。如果懂得回去也就是了，要是走丢了，出什么事可就麻烦了。不得已，只得留下小龙带小黑出来。
石头。狗子轻轻碰了一下他，示意他看不远处公车站牌那里。在路灯的光辉下一切明了无处遮掩，他看见一对男女在站牌边拥抱亲吻，不一会，男的拉下卡其裤撩起女的的裙子。
就他了。狗子已经掏出裤袋里的小刀。
石头点了下头，三人一起走出黑暗，快步向那对男女走过去。那对男女被欲火包围，没有注意到靠近的他们。石头一脚踹过去，把男的踹倒。女的要叫，被狗子用刀抵着脖子，一下就昏了过去。女的一昏，狗子倒是吓了好大一跳，退后一步，与在后面畏畏缩缩的小黑撞个正着。狗子骂小黑。
石头也亮出刀，对急着提裤子的男人说，把钱拿出来，快点，******，你再提裤子，老子就给你一刀子。
男人一眼看见倒在地上的女朋友，不知道是昏了，以为挨了刀子死了，吓得把钱包，手表，项链，戒指统统交出来。还一个劲跪在地上求饶。
狗子已经从女的身上和包里搜出钱和金项链，对石头说，走了。
走。石头一手抓着男人的钱包和手表项链，一手抓着小刀，和狗子小黑跑进一条不见五指的小巷子。
一路狂奔，饶了一个大圈子才敢回昨天找到的破房子。三个少年又是喜又是怕。
小龙和小虎丫头等在倒了一边的门口，看他们回来，急忙迎上去。看三人高兴的样子，知道是得手了。小龙说，快进去吧。
在破房子的院子里那块大石边，六个少年围在一起。借着月光，狗子把两个钱包的钱都取出来，数了两遍，一共是五百七十三元四角。手表项链什么的，石头用一块破布包起来，藏在墙角，等过几天再拿去卖。
每人发五十块钱，其他的放在小龙那里，等花完再拿出来用。石头说。
小黑数着钱，笑得满脸是牙齿，说出王老五进城回来的台词：我从来也没有数过这么多钱啊。
就你，******，就会躲在后面，还好意思笑。狗子骂他，他一开始就不喜欢小黑，因为小黑年前曾跟二大爷告状，说他偷荔枝。
下次，下次我一定第一个冲上去。小黑拍着胸脯说。
我去买点吃的，刚才看见那边的小摊还在卖东西。石头说。
我跟你一起去。小龙说。
我也去，我也去。几个少年都说要去，小龙说，都去，遇见公安怎么办，怎么说。
一听公安，少年们安静下来，不再吵着要一起去。
走在路上，小龙对石头说，这样不行，这是犯罪。
我知道，可是，总要先填饱肚子吧。石头说。
我们去找找看有没有事情可以做，犯法可不行，迟早会被抓住的。小龙说。
再说吧。石头走快两步，到前面小摊，问老板有什么东西卖。
包子和面条，太晚了，只剩这一点，我也都快收摊了。驼背的老头回答。
没有肉吗？石头问。
牛肉，煮面就剩这一些。
全下了，煮六大碗面，打包带走。石头拿一个包子掰开，给小龙一半。老板，包子有几个。
包子有二十几个。
我全要了。石头说。
成。老头咧开嘴笑，缺了两颗门牙，所以笑起来也很难看。
别听他的，就要十二个。小龙说。
一起拿去，我算你们便宜一点，二十六个，不算你吃的这一个，我就收你二十个的钱。老头的笑更加让人不能忍受。
都要了。石头说。
好，我给你们下面，等一下啊。老头高兴地跑去下面条。
石头和小龙等在小摊前，都饿了，两人一边等一边吃包子，结果干掉了八个。
得，在这就吃饱了，一会面都给鬼吃啊。小龙笑。
老板，有水喝吗？石头问。
汤可以吗，免费的。老板说。
可以，不过多弄一些，一会带回去呢，吃包子不喝水可受不了。石头说。
没问题。老头从下的锅里盛出两碗汤给他们喝，面已经好了，他开始往打包盒里装。
六盒面，十八个包子，三盒汤。
石头和小龙提着一大堆东西就往回走，中途遇见狗子。他说等得都快饿死了，所以，跑来看看他门是不是躲起来偷吃。
石头拿出两个包子给他先吃，狗子三两下就吞咽光，说味道不差，但是太干了。
那天晚上，用狗子的话说，那就是一场盛宴啊，我狗子从没有吃这样痛快。
离家少年终于吃到饱饭了，可是，少年们都睡不着，打着自己的主意。
石头在考虑小龙说的话，百分之二百赞同，可是，一群离家出走的未成年少年可以做什么？进黑工厂打工？怕是有进无出。但眼下先要顾起肚子。
小龙在犹豫，迟疑着是不是要带小虎离开。他自己无所谓，可是他不能让弟弟进少管所。他突然想起，也许可以去找妈妈，虽然她抛下家与爸爸离开了，她不能忍受贫穷。他不恨她，却很想她。她在节日和他与小虎的生日会寄来礼物。她也爱着他们呢。如果他们还是犯法，我就要带小虎离开。这是他临睡前的想法。
小虎似乎和哥哥想法一样，他担心哥哥会因为犯法而被抓，是个善良的孩子。他在想着如何劝劝哥哥，不行的话还是回家去，爸爸要担心的。
小黑成了个激进分子，一心想着下次抢劫的时候要如何如何，不能再被狗子瞧不起。该也去买一把刀子，他在心内盘算，做起靠抢发大财的梦。一打一打的钞票，开小车回家，让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也瞧瞧他的神气。尤其是准备把他过给别人的老头，他要让他后悔。
狗子，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手上还残留着摸过那个女人的乳房的触觉。他想入非非，想女人，开始编织黄色的梦。他在后悔，若是刚才一咬牙把那个女的给上了，脑子里充满女人的裸体，浮想不断，想得口干舌燥的时候，画面突然断了，因为他已经一泻而出。羞怯起来，连身体都不敢转动一下，可又在乎已经湿了的内裤。
丫头在他的梦里变成一个凶恶的坏蛋，杀人放火，人见人怕。他左手拿刀，右手持枪，酷过香港电影里的黑道杀手。只是，念想有时会突然转弯，一但转弯，他就又想起自己的爸爸妈妈，想起以前曾温暖的家。一直想到落泪。
日晒三干的时候，六个少年从各自的梦中醒过来，在日光下茫然无措。
新的一天开始，没有新的希望出现，破房子却似乎变得更加的破了，摇摇欲坠的样子。院子边的芒果树，尚未长大，生命力旺盛，不知道秋天携着冬天的手就要来到。
少年相互看着对方，也许觉得陌生，也许觉得亲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都很难受。五天了，没有洗澡，没有洗脸刷牙，也没有换衣服。一个个比节日里成群结队到村子里乞讨的要饭的还狼狈。一个在北回归线的小溪里泡大的孩子，叫他五天不要洗澡不换衣服，实在没有比这更加难受的。
而令小龙更加难受的事发生在中午的时候，他们坐在路边，看放学下班的人群，指点哪个女孩漂亮，哪个小子欠打。小虎突然说，哥，我想回学校上学。小虎读小学五年级，再上一年就毕业了。小龙当时觉得胸口憋了一口气，眼泪差点掉下来。因为弟弟说要上学读书。
天黑以后，小黑一直追问什么时候去抢劫，没有人答他。狗子在路边小摊买了一包烟和一本黄色杂志，边走边看。
如果可以洗个澡就好了，好想念那条小溪。石头说。
去桑拿好了。狗子说。
******，拿几十块去路边找个野鸡吧，狗子。小龙开玩笑。
狗子却当真了，问他，你知道哪里有野鸡？我真想去找一只。
我开玩笑的。小龙说。
知道哪里有也没办法，你身上还有多少钱？丫头说。
找个便宜点的老女人嘛。小黑大笑。
******啊，给我闭嘴。狗子开始用闽南话骂人。
我要回去睡觉了。石头说。
那就回去好了。小龙说。
少年们回到破房子，各自躺下想自己的事。
小黑因为找不到表现的机会，郁闷得睡不着。
狗子更惨，看了黄色杂志，裤裆里那话儿直直地挺着，别提多难受了。
天空没有月，没有星，黑乎乎的，似乎飘着浓厚的云。
也许会下雨。石头想。
果然，半夜下起雨来，哗哗的，很大，打了少年们一个措手不及。少年们跳起来躲去墙脚，但过了一会又跑出来，把衣服脱了丢在石头上。他们在大雨中欢笑，老天知道我们太久没有洗澡，所以下场雨给我们洗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