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老师不好找啊，难得有人会不干农活来当老师的，还不谢谢这位公子。”管事连忙招呼学生对我作揖。
“不必行此大礼！”我拦住学生，“我也是谋个生活，没那么高尚。”
管事连忙道：“怎叫谋个生活呢！老师教书育人，人之典范啊。”他好像有种无论怎样都要把我留下的意思。
“管事，我们的学生今日读的什么书？”
“没有读书，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老师了，哪里还读书，一天到晚的就知道玩，再这样下去哪里还得了啊。”管事急得跺脚，看的出他在担心这些学生的未来，确实，整日玩乐荒废学业还不如种地来的有前途。
“我知道了，没有书，也买不起书，老师少，还请不起，你们更是不好好学，父母送你们来读书，不知道努力，只想着玩乐，太辜负他们的苦心了。这样吧，今日开课，没书就把我讲的写下来，字不认识就问，不理解的就仔细思考，懂了吗？”
“明白。”学生们有气无力道。
管事见我要上课了，便不好多呆，悄悄退下。
“今天，我们讲大国利器，仁学。拿出纸笔，我说，你们写。天地造化，由阳生阴，化……”
有学生打断我的话：“先生，从前好像没有见过你呀，您是新来的吗？”
“我确实是新来的先生。”我想着先生便是答学生之疑，他问了，我自然要回答。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您是不是刚来这？”
我点头：“对，我是外来人，怎么了？”
“先生，那你必定不知道吧，这个学堂是全坎南薪资最低的学堂，像我们这种学子，家里都不一定拿的出钱来，会拿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抵学费的。”那学生显然不想我留下。
“不妨事，我到想看看你们的父母会拿出怎样稀奇的东西。再说，我家里一共就三个人，没那么缺钱。”
“先生，您就这么心善？”
“你不信。”
“自然不信。”
“你爱信不信。”我叹口气心想，现在的学生怎么就见不得别人善心呢，果然需要教化，若要在这世间好好生存，对人谦逊有理是必然的，他们明明穷困，还锋芒毕露，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我心想，得给他们一点严厉的样子。
“坐下！”我怒目喝到。
那学生依旧站着。“坐下，听到没有！”
他扭头不看我。
我拿起一支笔，灵魂深处里突然显出久违的出窍敢，只见我一下子将笔飞到那个学生面前，笔头牢牢扎进桌里。
“这是毛笔！”边上的学生都下了一跳。
只见这个学生，后退几步，再慢吞吞坐下。
众人扑腾着到他的位子上看毛笔是如何扎进桌子里的，吵闹至极。
“够了，肃静！”我大吼，自然不是文弱书生能发出的音量。
学生们乖乖坐好。
“既然你们不想听圣贤书，那今天我就讲讲鬼怪神话吧。”我将手里空白的课本放下。其实我也没有书，这年头哪里有这么多书买，纸张那么贵，我才不会买。这些圣贤书我以前全部背过，基本可以做到倒背如流，教书自然不在话下。
“好！”学生们来了兴致，才刚看见我将毛笔扎进桌子里，他们对我的来历十分好奇，自然也想听我的故事。
“说从前有一个妖怪，化名九尺霸，为何叫这个名字呢？因为他化为人形，身高九尺特别恐怖。”
“为何妖怪要化为人形？当妖怪不好吗？”
我一时间不知如何解释，确实，当妖怪不好吗？自己无忧无虑的在山野中生活不好吗？怎样也比待在人群中央，受人指指点点要好吧。
“他是妖啊，他得吃人。”
“兔妖也吃人吗？”
“你见过身长九尺，极其恐怖的兔子？”
学生一下子就被我堵住话头了，毕竟还是小孩子。
“先听我把故事说完，”我用戒尺敲桌子，“刚开始没有人在意他，就算他丑的吓人也不被人排斥，但是后来一切都变了。他爱上了一个女子，是城中赵家的一个庶出小姐，他想再见她一面，哪怕不说出心中的欢喜，也要再见一面。可是那家的小姐却被王看中，要纳为侧王妃，九尺霸气愤不已，竟直接杀到赵家要找家主理论，赵家家主是个直肠子，直接说明自己女儿便是要拿去笼络王族用的，还说九尺霸丑陋，不配娶到小姐……”我故意停了下来，看他们的反应，估计平时他们从没听过这样的故事，他们目光齐齐盯着我，期待我继续说下去。
“先生，然后呢？”
我顿了顿：“今后我明天再说吧，今天先讲刚才没说完的圣贤之道。”
我又装模作样的拿起空白的书，继续讲解。
有这么一个吸引源，他们每天都会来上课，在我看来，虽然他们的重点是在故事，可是终究还是会听一些东西进去的。
半年后，我让他们上交了一次学费，并不是特别多，因为学生本就不多，再加上他们家境都一般，有的极差，我也不好收太多学费。
有的家长带来几袋的大米，有的直接拿自己的首饰换，更有甚者背着自己家的家具要换给我。
“我们家里不太宽裕，还请先生见谅，”家长放下手里的一大捆草席还有一大堆的蔬菜水果，“这些天多亏了先生，他终于愿意天天来上课了，前些天还说了一大堆的什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也听不懂，不过，我知道这么文绉绉的一定就是先生教的，谢谢先生啊。”
我忙接下他手里的东西：“大娘，我自然是想学生越发上进越好，我定会继续努力的，不会辜负大娘的厚望，到时候，您的孩子，还会说出更多您听不明白的话……”
家长打断我：“那就最好了，越听不懂越好，最好能一张嘴就是和先生一样，文绉绉的。”
每个家长教学费时都会同我说几句，还特意提一提他家的孩子，希望我能多加照顾，我自然是一口答应，毕竟学校的学生不多，我早就记下每个人了。晚上我跑了好几趟才将所有的学费带回家。
“咿呀！”小羽没看见过这么多东西，新鲜的不得了，在那堆东西边上走来走去，只是她还是不太稳健，老是摔倒，一倒下去正好倒在大米上，米袋没有那么硬，她找着乐趣，还在上头翻来翻去，我和烨敏看着她，也忍不住笑了。
烨敏现在已经有些沉稳气质，大家第一眼看了，都以为她是小羽的亲生母亲，殊不知她还是个等待情郎的大姑娘。
“小羽好喜欢这些东西。”
我故意压低声音道：“那当然，这可是她爹辛辛苦苦赚来的。”
烨敏低头浅笑，起身收拾了东西，多半是粮食，还有一些生活用品，那些大米都够我们吃上一年的了。
“这些家长是多怕我饿死。”我调侃道，确实，只要饿不死我就能继续教书钱什么的我也暂时不缺。
“老爷，估计他们也只能拿出这点东西吧，都是穷苦人家，”烨敏一边收拾一边同我搭话，“而且你知道吗，隔壁的那户人家问我你们今年还收不收学生，他们家的小孩也要去。”
“收，只要乐意来，交的上学费就可以来，没那么多规矩，女子也可以来，若是学的好还能去当女官，多好。”
烨敏原本还在点头，一听到女官，便笑话我：“老爷，女官是干什么的，您知道吗？”
“啊？”
“他们都是要精通女红的，就您那点女红还敢教人家。”
“哦，女红，那没办法教了，要不你教？我们一块去上课，让小羽也去。”
“算了吧，就算有人真的学她们的家事背景不够足还是当不了女官的，您不好给别人无端的希望。”烨敏一语道破，确实，我当久了先生，总是习惯给别人希望，告诉他们只要努力，就能翻身，可是我自己却清楚的知道，光努力奋进是不够的，没有人举荐支持，一切都是空，位高者不会轻易给平民翻身的机会。
“别这么沮丧嘛，一切都是有希望的。”
“您觉得他们中有多少人会真的学会读书？”
“哪怕只有一个，一切都有希望。”
我不知道这样想会不会太过于的不着实际，我甚至产生了说瞎话的罪恶感，我不想左右别人的生命，但我还是时刻改变别人，这种感受，自相矛盾，让我特别的颓废。
一次上课结束，一个学生来找我，就是之前我上第一堂课时顶撞我的学生。
“先生，你说我读书有什么用？”他有气无力道。
他平日里都特别的亢奋，今日平静的吓人，让我有点接受不了。
“有用，怎么没有，只要足够强大，无论干什么都有用，你要变得强大就得读书，保护你的家人。”
“可是，先生，无论我读多少书，我依旧只是一个贱民，我的父母还是别人欺凌，为了一点粮食和别人大打出手，被一丁点大的官员骂了都不敢还口。”
我知道他说的一丁点大的官员是什么品阶的官员，这还是我教他们的，官位在四品之下的都是一丁点大的官。
“发生什么了？”我猜测他的父母出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