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秦歌依旧坐在床前握着怀薇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仿佛眼神一错眼前的这个人就会消失不见。怀薇清瘦了好多，原本就略显单薄的身体此时像薄薄的一张纸，简直察觉不出分量。眉头浅浅地皱着，那股似乎与生俱来的冰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不安。爱那个忍不住俯身轻吻她的眉头，呢喃道：“不要怕，有我在。”
仿佛是被什么魔力所牵引，怀薇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这些日子她不是陷入昏迷就是意识模糊，好像一直在做一个很长的恶梦，恶梦的尽头，应该就是地府了吧。不是很害怕啊，只是，再也见不到那个人，很舍不得……
可是当怀薇的眼神渐渐清晰，看到面前离自己极近的人，依旧俊美无双，只是眉宇间多了些憔悴，双眼布满血丝。
“歌——”怀薇突然凄惶地叫了起来，握紧秦歌的手，“你怎么在这里，你难道也跟来了？”
秦歌惊喜交加，怀薇虽然气息仍是微弱，但毕竟是——毕竟是睁开了眼睛。
上苍见怜，可怜怀薇……
他一把抱住怀薇，在她耳边低声呢喃：“我一直守着你，上天入地，我们都会在一起。”
“歌……”怀薇感受到秦歌有力的心跳，看清了周边熟悉的环境，心情渐渐平静，“我没有死么？”
秦歌扳过她肩膀：“你不许死，谁允许你死了？”话音未落，俯身过去霸道地缠绕上她的唇，缠绵而火热地摩擦过她的唇角，秦歌几乎是在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地向怀薇求证——她还活着，她还记得他！
“歌，你怎么哭了？”好不容易被秦歌放开的怀薇绯红着脸颊，抬手抹去秦歌的泪，恢复记忆和意识以后第一次认真地看清秦歌完美无瑕的美丽容颜，怀薇有种说不出的满足，还好，秦歌还是以前那个秦歌。
“怀薇，你不要再吓我了好不好？不要一意孤行，不要为了救我宁愿忘记我，怀薇啊——”秦歌苦闷地咬上她的耳朵，“我秦歌不要我这张脸，我要你啊——”
“可是我喜欢你这张脸。”怀薇虚弱地笑，“像是黑夜里最璀璨的光——我不舍得失去他。”
秦歌注视着怀薇的眼睛，认真地说：“如果失去了你，我的黑夜将永远在黑暗中沉寂。”
怀薇叹了口气，伸出无力的双手拥住秦歌：“我也是……”
两个人静静相拥，空余了窗外一树的繁花……
音执独自一人进入了苗疆藏书阁，这是第一次有非皇族的人进去，而且还是位异国女子，但是上至苗疆王下至朝臣没有人提出异议，因为这是苏媚儿亲自首肯的，有这位公主的首肯，一切都变得很容易。
千璕就在离藏书阁几步远的屋子里调息，说是调息，他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注意着藏书阁的动静上。已经是第三天了，音执进去以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也许旁人看着这没什么，但千璕知道，音执的身子实在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一点微弱的声音自窗前传来，千璕霍然睁开眼。
是秦歌。
千璕顿了顿，复又闭上眼：“怀薇怎么样了？”
秦歌自窗外跃进来：“时而清醒，时而昏迷，脉象还是很微弱。”
“嗯。”千璕简单地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这不是他能管的范围。
秦歌看了藏书阁的方向一眼，他知道音执为了怀薇正在对着浩如烟海的书籍殚精竭虑，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不，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了，音执为了他们忘了自己的身子。
“音执她……没事吧？”秦歌迟疑着问。他是愧疚的，这些天只顾着怀薇，却多半忽略了音执本来也是先天不足的身体。
“不知道。”千璕仍是闭着眼，“我从来都不知道。”
秦歌怔了怔，他看着千璕始终波澜不兴的脸，喃喃道：“谢谢你们。”
千璕终于睁开眼，慢慢站起来，冷峭的眼睛似乎要穿透秦歌：“你为什么要感激？”
秦歌一愣。
千璕淡淡：“我们之间，何谈感激二字？”
秦歌胸腔一热，忽然伸手：“兄弟。”
千璕淡淡一笑，伸手与他击掌相握：“兄弟。”
他们都是这样的人，平日也许会很久都见不到一面，但一旦有事，他们便会沉默着出现在彼此身边，陪他们走到最后。
“音执的身体……你不必愧疚。”千璕忽然说。
秦歌微微一怔，继而苦笑，千璕啊千璕……
“她就是这样的人，因为是我们，她必定会拼尽全力。”千璕的眼神飘向那藏书阁，神情有些萧索。
秦歌笑了，是啊，音执就是这样一个……很好的人呢。他刚想张口，忽见千璕飞跃出窗向藏书阁疾奔而去，秦歌本能地跟上，一眼望去才看见藏书阁的门开了，音执正摇摇晃晃地站在门口。
等秦歌赶到的时候，千璕已经在为她打通凝滞的血脉，只是三天而已，音执却已憔悴的连脸颊都微微凹陷了。
“音执——”秦歌心疼地唤道。
音执喘了几口气，在千璕怀中坐直身体，听到秦歌的声音，抬起头对他露出欢欣的笑容：“秦歌……咳咳，这次你非得请我吃饭不可了……”
秦歌一喜：“你找到方法了？”
音执笑着点头。
秦歌欣喜若狂：“音执——”
音执摆摆手，借着千璕的力勉强站起来：“不要说什么肉麻的话，我这几天没怎么吃东西，想吐也吐不出来。”
秦歌忍不住笑出声。
而这时音执的笑容却渐渐收敛了一些，她看着秦歌说：“但——这种方法是有副作用的。”
秦歌一惊，立刻紧张地问：“会伤害到怀薇么？”
音执迟疑着说：“我不知道，据我眼就看，这么多年以来，怀薇胳膊中的蛊已经融入了她的骨血，几乎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如今要连根拔出，势必会带走怀薇的一部分生命能量。”
“什么意思？”秦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意思就是说，怀薇会活下来，但她可能会跟以前不一样，她可能会失去记忆，可能会失去武功，可能会……总之，她会失去一些东西，虽然不会影响到她的生命，但总归是要失去的。”
秦歌闭了闭眼，声音有些喑哑：“但这是唯一的方法了，是么？”
音执默然半晌，轻轻点头：“是。”
沉默良久，秦歌慢慢睁开了眼睛。
“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守着她，生同衾，死同穴。”
所谓爱，就是抛却了一切可能的阻碍因素，否定了所有伤人心的所谓自我牺牲，剩下的那种不离不弃的守候。
所以永远不要以为你的牺牲可以换来对方的幸福，却不知，能够守护着你，已是他最大的幸福，足够他感谢上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