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山庄。
“五年一次的武林大会开始了。”说话的是一位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他一身黑衣，凌厉而不肃杀，眉目间似有冷光浮动，轮廓似刀削般干净挺直，头发长长地垂下来，严严地遮右眼睛。
这便是久负盛名的落锦宫少主，江湖人称“妖瞳”的，颜深。
音执苦着脸看着他，鼻子可爱地皱成了一团：“开始就开始嘛，你找我干什么？”
颜深看她一眼，冷冷道：“夜阑明泽庄主人在永宁，不能按时回来，这次武林大会，你去。”
“我不要去。”音执扁扁嘴，“这些乱七八糟的大会是天底下最无聊的东西。不就是怕有人打打杀杀的受伤嘛，有你们这些人在还会让他们受多重的伤，我让其他人去——”
“音执！”颜深重重放下茶杯，“这是大事，马虎不得！”
“我又没说是小事……”音执被他看的缩了缩脖子，不甘心地咕哝。
“落锦宫在江湖地位甚高，岂是连大会局面也控制不住？又怎会出现伤亡？”又一女声冷冷响起，正是从外面进来的怀薇。
颜深打量了怀薇一阵，起身抱拳道：“姑娘莫不是江湖最近流传的‘素手玉人’怀薇？”
怀薇略略颔首道：“我是怀薇。”
颜深微微一笑：“久闻姑娘暗器无双，侠义无双，颜某佩服的很。今日得见，甚是荣幸，无怪秦歌常提起你。”
怀薇一怔，脱口道：“你认得秦歌？”话一出口，便自觉懊悔。
“何止是认识，他们熟得很。”音执懒洋洋道，饶有兴致地打量初识的两个人。嗯，不错，都是冷冰冰的，只不过呢，颜深的冷是被江湖冷雨锤炼出来的果决，而怀薇么，呵呵，了不起是一厚厚的外壳罢了。
音执深深佩服自己看人的眼光。
“江湖素有三大势力分庭抗礼，柳家堡，落锦宫，御邪教。御邪教近两年行事不端，魔教本性一览无遗，与其余两派素来不睦，这次武林大会想必他也不会参加。而我落锦宫与柳家堡屡有不快，恐会有人误伤，故请音执前去相助，”颜深一顿，又道，“‘水墨箫使’的名字，即使是在武林大会，也是有绝对影响力的。
音执吐吐舌头：“你这算是夸我么？”
颜深没理会她，又对怀薇抱拳道：“三日后武林大会，还望怀薇姑娘同音执一起前行。”
虽是请求的话，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怀薇一愣，刚要开口。眼前却只剩下了一个黑色的背影。
如此孤绝。
“好一个颜深。”怀薇喃喃低语，“即使妖瞳不外现，这份气势也要让人敬畏。”
“有什么好敬畏的，小颜就是小颜嘛。”音执漫不经心地说着，突然跳了起来，“呀，忘记给他看眼睛了！小颜——”
怀薇看着她追出去的身影若有所思，忽然微笑。
枯荣与生死，彼盛此衰，生生不息。
江湖，对于很多人来说，永远是不寂寞的。
满地的落花，犹如枯叶一般翩翩飞舞，溢满了回忆的味道。
怀薇随音执走下马车，眼神掠过武林大会热闹非凡的会场。她们似乎来迟了一些，众人已经开始激烈地讨论着什么。当然了，她们来迟的原因是音执大早上非要自己煮粥吃，结果一不小心引起了一场小火灾，烧糊了粥也顺便弄脏了自己的衣服。
“怀薇怀薇，你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吗？”音执踮起脚向里张望。
怀薇摇摇头，虽然她来境国已经许多时日，行走江湖也不是一两天了，但武林大会的盛况她还是第一次见。人群里有个拎着双锤的人转过身来，此人一脸凶相，粗声地问道：“两位姑娘为何在此，有英雄帖吗？”
怀薇一怔，却被音执抢了话去：“我们没有英雄帖，只是来瞧个热闹。你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能告诉我们里面在讲什么吗？”她拉一拉那人的铜锤，睁大眼睛，嘴角挂着漂亮无害的笑容。”
那人本来准备把她们赶出会场，可看到音执的眼睛，就莫名其妙地没了脾气，耐下性子回答：“这次武林大会在讨论御邪教和武林盟主的事儿，看两位姑娘是路过吧，这不是你们来的地方。”
“水墨白衣，一支竹箫，这位姑娘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第一神医‘水墨箫使’夜阑音执了。”一个颇为清俊的声音自她们身后响起。
音执讶然转身，看到一个青衣佩剑的年轻人，身姿挺拔，五官俊朗，眉宇间却有一股子狂放不羁的傲气，脸色有些微微的苍白。
“哇，好俊的孩子呀。”音执开口就没有一点神医的样子，“你是谁啊？”
刚才被音执问话的人此时错愕地瞪着他，似乎刚才那个看上去漂亮可爱的姑娘不是她。
来人倒没觉得什么，哈哈一笑，团团施一礼，道：“在下柳家堡少主柳飞羽。”他的目光从音执转向了怀薇的背影，“不知这位姑娘是……”
怀薇转过身，轻轻点头道：“怀薇。”
柳飞羽突然愣住了。
刹那的惊艳，然后——
呆住了，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怀薇。
“喂喂喂，你怎么啦，我们怀薇漂亮你也不用眼睛都不眨一下吧？”音执伸出手在柳飞羽呆怔的眼前乱晃。
“姐姐？”柳飞羽喃喃一声，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啊？”音执一愣，“怀薇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
怀薇一愣，心下也是一惊。
“姐姐！”柳飞羽大喊一声，这次是惊喜的，有些狂傲的脸上满是孩子般的喜悦。他急切地跑向怀薇，怀薇猝不及防，竟被他抱在了怀里。
“你——”怀薇大惊失色，拼命挣扎出来，后退几步，脸色微红，手里几枚飞镖蓄势待发，“你认错人了！”
柳飞羽又上前一步，急急道：“姐姐，我怎么会认错人？就算我不认得你现在的样子，我也认得你的右手——姐姐！我是小羽啊，是小时候陪了你一年多的小羽啊，你不记得了么？”他从脖子里扯出一片金色的凤凰尾羽，“你也不记得它了么？”
怀薇盯着那片灿烂的尾羽，手慢慢垂了下去
记忆……那段肮脏中唯一的温暖……如同落花疯狂起舞……
“喂，他们为什么把你关起来啊？”一个衣着华贵的小男孩按着小小的佩剑，大声问被锁在栅栏后的女孩。女孩被锁链牢牢固定在地上，手腕脚腕都渗出殷殷血迹，脸上是很深的恐惧。
“他们说我有危险，”女孩茫然地举起戴着手套的右手，锁链一紧，她吃痛又缩了回去，“说我的手有危险，不让我出去。”
“可你怎么看也不像坏人啊。”男孩偏头看她好久，忽然笑了，“而且你长的好美啊，姐姐——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可……你是谁？”女孩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比自己小一些而且似乎被浇灌出一股子傲气的小男孩。
“我是柳飞羽。”男孩笑，笑容有些不羁，他靠近栏杆伸出手，“姐姐，你可以叫我小羽。”
女孩迟疑着伸过没有被锁住的左手握住男孩的手：“你不是苗疆人？”
“不，我来自境国。跟爹来这里玩的。”男孩干脆跪坐在地上，“可是没人陪我玩……也没人陪你玩，那，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可是，我是被锁起来的，没有办法陪你玩。”女孩有些抱歉。
“没关系，姐姐你一定很闷，我来陪你说话吧。”小男孩笑笑，他的笑容总是扬起一个嘴角，有些邪气，天真的邪气。
女孩忽地笑了一下，原先有一点淡漠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一片明艳。
男孩大大地笑了，露出整齐的牙齿：“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怀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