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最基本的,她的身材也不是最出挑的,他往日脑海里勾勒的理想妻子是肤白柔美、高挑细腰,可是林甜甜个子娇小,肤色暗白,且因大漠风吹,两颊微微还有些高原红晕。反正,她往那儿一站,跟他往日的想像相去万里,但他却死心塌地就是认定了她。
为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跟她在一起,他很开心,见不到她,他就忍不住想念,即使半刻钟前才刚刚分离。
他长呼一口气,“三哥,我知道我确实——大意了。但我认定她了。”因为他的心脏只随她跳动啊。
“即使因此失了心,惹来祸患也可以?”
“是!”周铭扬回答的坚定。
周惟知道周铭扬刚在兴头上,况且这么多年了,他是第一次见她对一个姑娘可以尽心到如此地步,还是忍不住相劝几句,“一看你就没吃过爱情的苦啊。”
周铭扬笑道:“爱情不应该甜蜜么。”
周惟道:“未必。但我希望你和林姑娘可以和和顺顺。”
周铭扬揽了周惟肩头道:“还是三哥疼我。”
周惟拍拍他的手,“但我仍有一句忠告:爱情这东西,其实最要不得的。如果你想大有作为。”
“三哥,你从哪儿得来的谬论,可别教坏了我。”周铭扬不赞同他的观点。
周惟本来替他担心,但见他逗趣,忍不住笑道:“自来如此。有珍重才有软肋。”
周铭扬笑道:“放心,我的软肋也是我的铠甲。”
周惟长舒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但愿吧。行了,我先忙去了。晚间我带地图来商议如何盘查近期从慕士塔格沿途归来的商旅。”
周铭扬点头,目送周惟离开,心绪难平。
他是京城礼部侍郎、太傅周璠之子。他的父亲虽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仕运平稳,又因官拜太傅,深得太子器重。若新皇登基,必为重臣。是以,朝野内外无不对他,这个周太傅的独子青眼有加。出行必然呼朋引伴,行事众星捧月,他本是富贵安闲的贵公子,身边最不缺的就是招蜂引蝶的花少。但巧的是,他从不乱情,即使偶尔为之,也不过逢场作戏,挡人眼目罢了。所以,他的风评在京城官家太太圈里极好,他的母亲也因此常常收到来自大小官太的恭维。每当此时,都是自己母亲的高光时刻:出身好,丈夫好,儿子也好,腰杆儿不直都得被直溜了。因此,前来提亲的官媒、私媒踏破不止一条门槛。但是好说歹说,周铭扬就是谁也瞧不上:一来,他最烦的就是那些扭捏作态的所谓闺秀。二来,即使有几个气质出众的,怎奈何不是丑就是派系不合,反正林林总总提亲的人不少,就是没有一个可心的。
结婚这事儿,他倒是不急,毕竟还未及冠。他那意思,晚一点没关系,但一定要找个称心的,最起码像他父母这样的才好。但皇帝不急太监急,他这东不成西不就的,可急坏了自己的父母。毕竟父亲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想要不生尽快开枝散叶的心思都难。为此他还特意私下恳请钦天监的李主簿、青城门的至元道长给自己算过姻缘,他现在想来都觉得很感激二位,因为他俩口径一致,虽然他当时听起来又可笑又期待,但不可否认,因为这句话,确实为他免去了不少相亲的烦恼,所以他对那句谶言记忆深刻,所谓:姻缘天定不需求,千里红线故人归。
对这句似懂非懂的谶言,不止他,就算他的父母,也是摸不着头脑。他的父亲进一步问过,可是李主簿和至元道长都摇头微笑,敷衍了那句“天机不可泄露”。他不知道父母如何作想,但他从此清净多了,至于什么谶言,他也就放下了。
直到他遇到了林甜甜。
他还记得那日偶遇林甜甜的场景,没有什么特别的英雄救美,也没有浪漫的花林,只有茫茫大漠背景下的烈日炎炎。她就那样舀了一瓢清水,递到自己面前,微笑着点头示意。
随着她的靠近,他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仿佛亘古的寒潭被一颗红豆激起了圈圈漪涟。他有些想逃的冲动,但多年的修养使稳在当地,艰难地开口道:“不了,谢谢。”
林甜甜甜甜一笑,“不用客气,我知道您渴了很久了。”
“何出此言?”他惊讶的瞪大了眼,满目都是林甜甜那让人挪不开的笑脸。
“您的嘴唇干裂,嘴角严重处甚至有血丝出现。而且,从方才开始,您已经看这个水缸好几次了。所以,我知道您想喝水了。”
一番话,让他从心里赞赏这个笑容仿佛带了钩子的女子,不仅观察细致,仪态也是不卑不亢。他忍不住伸手接过水瓢,一口气喝干,然后将水瓢还给林甜甜,点头道谢后大踏步走了。
那满满一瓢清水,冰凉甘冽,仿佛一场暴雨落进久旱的良田,心内的种子在瞬间被唤醒,痒痒的是它们慢慢伸展的枝芽。而且,随着他的走动,那一场清凉咕咚咕咚翻着滚儿,把心内熨帖了个遍。
他沉了沉心慌,侧低头对察言观色立马贴上前的侍卫吩咐:“去,把方才那位姑娘的簿籍资料搜集一份。”
“是。”侍卫答应离去。
“慢点!”他急转身。
侍卫停下脚步,马上贴近前来,“公子,还有何吩咐?”
他张了张嘴,道:“要详细一些。”
“您放心。”侍卫答应着离开了。
“好。”
侍卫动作麻利的转身离开。他至今都感觉侍卫露出了姨母一般的笑容,甚至跟旁边的侍卫八卦的对视了一眼。但他不想承认自己的心思这么轻易被人发现,所以他自我麻痹:对,是自己太紧张瞎想了。
等他拿到她的资料,坐在桌前,平展宣纸,带着心动一个字一个字读了几遍。周曾见他出神半晌,忍不住探头探脑。他在盘算如何做才不算冒失时候,周曾噗嗤笑出声来。
他被笑声惊醒,脸微微一红,笑骂道:“狗才,笑什么!”
周曾抿着嘴,挂着姨母一般的笑容,“我的小公子的桃花终于开了,是吗?”
“放屁!”他才不要承认这么快。
周曾嘁道:“那明明是一个姑娘的资料,还那么详细。父母、年龄、婚否——”
“闭嘴!”
“哈哈,公子你脸红啦。”周曾指着他。
他蹭的站起身,恼羞,“你眼花了。”
周曾斜了他一眼,转身跑了。
“喂!”他呵一口气,心内骂道:这狗才,看看被自己宠的。无法无天了!不行,明日得给他立规矩。
他这里还没咬牙狠完呢,周曾就举着一面铜镜进来了,他一进门就扑到自己面前,把镜子往自己脸上一贴,嘴里嘟囔道:“自己照照,自己照照。”
他接过镜子,前后左右一顿观瞧,倒也还好。他把镜子往周曾怀里一送,“正常。”
周曾不信,伸头瞧了瞧,“哦,褪色了。”
“我看你适合屁股蜕皮了。一天到晚蹬鼻子上脸。”
周曾嬉皮笑脸,“我知道公子不舍得。”
“哼!”
“你还得留着我给你和林姑娘跑腿儿呢,是不是,小公子?”
他经不起逗,脸一瞬间红遍,周曾忙把镜子托到脸前,“看看,比猴子屁股还红。”
他看着镜内颊染桃花的自己,一推镜子,“放屁,那是高原红。”
周曾不服,他站直身子,侧身与自己平齐,把镜子一立,照出他和周曾两人。周曾指着脸颊道:“看看,都是高原红,你的凭什么这么红灿灿。”
“真丑!”他无话可说,也不想反驳了。
“什么?”周曾没等到期待的答案,有些懵。
“我说,懒得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