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顺着他的话苦兮兮道:‘听不完故事,我睡不着。风和,你就讲给我听好不好’。陆风和闻言,腾地跳下地,站在我面前,扒开我的眼看了看,继而稳坐床边,拉着我的手笑道:‘好。’”
冯诚中心内一丝波澜略过,“他告诉你了。”
陈宇恒见他感兴趣,笑道:“说了一些。”
“说的什么?”
陈宇恒两手一摊,作一脸无奈状,“无可奉告。”
冯诚中轻呵一声,不说话了。
陈宇恒见他生气,躺在他身边,用右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你不会生气了吧。”
“没有。”
“哼,口气都不好了,还说不生气。”
“有那么明显?”冯诚中忍不住支起上身询问。
陈宇恒忙起身扶他,“快躺下,你看方才疼的眉心都皱了。”
“有那么明显?”这么朦胧的月色下,冯诚中好奇他是怎么看见的。
陈宇恒心道:还以为自己多神秘,在我面前你早就是个小透明了好吧。但他还不敢如此直接,怕他生了抵触之心,不让他亲近了。所以他道:“猜的啊。”
冯诚中重新躺好,陈宇恒靠过来,“阿诚,你说会不会真的那么巧,小青梅是娘的故人之女呢?”
冯诚中认真想了想,开口道:“也许。”
陈宇恒长出一口气,忍不住埋怨道:“陆风和这嘴也太严实了,我求了又求,他就是不说。我当时想悄悄在他身后用摄魂咒的,谁知刚掏出来符咒,他就说:‘恒儿,不要试图用摄魂咒,我既然知晓你所用符咒,自然有破解之法’。你说气人不。”
冯诚中笑道:“风和身手不凡,你年少功浅,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陈宇恒突然振奋道:“要不改天咱俩一起作案吧。”
“不去。”
“求求你。”
“睡了。”
“喂!”陈宇恒借着月光,看闭目不语的冯诚中,噘着嘴想着,由不得你不去,明日我就求到你答应为止。
第二日下午,陈宇恒午睡刚起身,周铭扬就带了周曾来叩门了。
陈宇恒站在院里,看着一对主仆走了进来。周铭扬接过周承手里的两大包礼物,笑道:“一点谢罪礼,还请笑纳。”
陈宇恒手也不抬,淡淡道:“无功不受禄。那日既已赔偿,自然无需再受此厚礼。”
周铭扬笑道:“那日只是赔了商妇的木杆,我记得公子的衣袖也裂了。”
陈宇恒道:“那不值什么,那衣衫风吹日晒久了,丝绺早脆,我早打算换新了,不需挂怀。”
周铭扬笑道:“也罢,既不要补偿。就让周曾过来,你还他几鞭子可好。”
陈宇恒失笑,他有些不可置信道:“周公子,你讲真?”
周铭扬拿过周曾早已恭候多时的鞭子,顺手递过来,“家仆犯错,理应受罚。”
陈宇恒摆手,“罢了罢了。我可消受不起。”
周铭扬见他左推右阻,有些着急了,“那要不打我几鞭。我管教无方,只要能让陈公子出气,周某甘愿代罚。”
陈宇恒在关外自在惯了,也少与官场人往来。所以猛然见到上赶着这么道歉的,身心不适应。他张口结舌,半晌道:“周公子,你误会了。我说的都是实在话,您的心意我领了,但礼物和惩罚就算了吧。”
周铭扬拿过礼物,执意要塞进陈宇恒手中,“那收下这份薄礼吧。不收下我心里过意不去。”
陈宇恒失笑,“我真的不能要。”
冯诚中听到动静,从房内出来,接话道:“周公子,既然您此次前来的目的就是道歉,那我们心领了。但大漠人家,没有关内那些礼数,所以礼物您就拿回去吧。过犹不及。”
周铭扬的心仿佛被锤了一记,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呆愣了片刻,是他渴望结交之心太急了。
况且他自小在长安惯了,官家往来,大致如此,习惯已成,自然而然就顺了走下来。但到了大漠,民风淳朴,简单自如。境遇已变,而自己却仍停留在长安的处事方式,倒是自己拘谨、不知变通了。于是他笑道:“谢谢冯公子提醒。周某如此,实因看重二位,所以言谈举止不免着急了。”
陈宇恒挑眉,看重?
周铭扬见他感兴趣,笑道:“实不相瞒,周某奉命来任州官,也想踏踏实实为百姓做些实事好事。但无奈寻觅许久,良才难得。那日偶然见到两位公子,就被二位的风采折服。周某今日前来,一为道歉,二为求贤。如若周某有幸能得二位襄助,周某认为这火州的文武农商之风必会风云骤起。本地百姓也会因此得到更多福利,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冯诚中面色淡然,陈宇恒看冯诚中不说话,知道他心内拒绝,他拱手道:“原来是周大人,失敬失敬。您能看得起我们,是我和阿诚的荣幸。但我们还有别的事务要忙,所以周大人还是另谋贤才吧。”
周铭扬惊讶道:“还有何事?”
冯诚中看他惊讶,知道他虽被派做州官,毕竟年纪尚小,历练不够,说话做事难免稚嫩。他道:“周大人,我们不久就要入关去长安,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所以,抱歉了。”
周铭扬心凉凉的,但他仍不灰心,挣扎道:“那二位近期在火州还能停留几日呢?不介意的话,我郑重的请您二位到府衙帮忙可否?毕竟,此地宽松日久,积压典章账簿不知凡几。你们能来帮忙几日也是好的。”
陈宇恒看向冯诚中,冯诚中知道他想一试,但他还是淡淡道:“文件积压,自有主簿、书记管理,我等本非此中人,怕难以做好。”
周铭扬见情况缓和,打心底开心,他笑着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林姑娘对陈公子可是赞不绝口,说你诗文满腹,惊才绝艳。书都念得好,这些小事自然不在话下。而冯公子人物丰伟,一眼就知见识不凡,这些州务小活计自然也易如反掌。您二位放心来就是了,我自会安排专人来教二位的。”
陈宇恒笑道:“周大人,您——”
周铭扬忙摆手打断,“陈公子,不需要如此客气。我们年纪相仿,如果您二位不介意,直呼铭扬便可。”
陈宇恒笑道:“使不得。”
周铭扬坚持,“可以的。你们都是林姑娘的好友,自然也是我的好友,不需要客套。”
陈宇恒笑了,这近乎套的。
冯诚中一脸淡然,拱手道:“官民有别,客套还是要的。还有我和阿恒散淡惯了,暂时还不想去府衙为官,受官场事务拘束。所以,有负您的盛情了。”
周铭扬笑容在脸上一冷,随即拱手笑道:“也罢。既然不愿,那我也不能强人所难。铭扬就先告辞了。”
“不送。”冯诚中淡淡还礼。
陈宇恒站在周铭扬身侧,看拖着大包礼物,回头瞪了他们一眼的周曾被周铭扬拧着耳朵拽回的画面,笑道:“这小仆人有点意思。”
冯诚中笑道:“怪不怪我替你回绝了周铭扬。”
陈宇恒大度一笑,“怎么会呢,咱们自然要同进退了。再说,那府衙有什么好的,是不是。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冯诚中笑道:“哦?你的意思,如果府衙很好,那我去哪儿你就不一定跟着了?”
陈宇恒瞪大了眼,他的阿诚?不,他有没有听错?阿诚居然在跟他说俏皮话。
冯诚中见他呆愣,不可察觉的笑了笑,转身背了手往屋内踱去。
陈宇恒见他回屋,忙蹭到他身旁,左嘴角轻勾,笑道:“跟着啊,当然跟着。兄行弟随,天经地义嘛。”
冯诚中轻笑,“周铭扬没那么容易退缩的,你耐心等着,这几天他还会再次上门的。”
陈宇恒听得一愣,脱口而出,“你从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