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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心之所向皆徒劳

回想起那夜与你初见时的场景,真不敢相信,会是那么美妙的感觉。

二十多里城楼山阙,阔水树影,都未能使我停下来,偏偏到了那繁华街巷,却在来去匆匆的背影里与你邂逅。

当我随着你写的诗,轻轻跌入你掌心的时候,你有没有一瞬间的触动呢?

主人,我毕竟是因你而生、为你而化。所以,我们之间还是有一段美妙缘分的吧!

尽管不知是深是浅、是长是短,能在每一个时空里与你相逢,这便是给我最大的礼物。

即便生命是短暂的,可是心中的爱恋,却无法被时间分割。能够记住每一世的邂逅,就是对我最大的回赠。

现在是进还是退,不是说好远远的看你一眼就够了吗?可是为何相遇时却又是那般情不自禁。

如今,箭已经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我已经来到了你的身边,就让我再贪心一次留下来好吗?

情到深处无怨尤,不管经历了多少悲惨的下场,尝尽了多少伤心绝望。

就如商隐最初对人生的执着一样,如今的锦兮不正是延续了商隐的样子吗?

商隐对人生寄予了多少期望,锦兮对他就寄予了多少。无论经历多少轮回转世,那一渺余音,仍旧在你身旁。

露云客栈相较于其他客栈,是这京城之中,生意最好的一家。平时这里人群纷杂,除了往来的投宿之人,另外还有一些达官显贵,身份不一般的人在这里小聚。

环境当然是没得说了,虽说只是家客栈,但露云从布局到构建,所有的一切都堪称一绝。

这里的人,无论是端茶的小厮,还是后面烧菜的大厨,等等等等,都是经过严格挑选和培训的。

经过最严格的要求,务必会做到让每一位来这里的客人,都能享受到最上乘的服务。

虽然外面往来纷纷,但在二楼却是另一番场景。既然名曰客栈,自然不能扰了客人清静,当然是休息为上了。

不管外面生意如何,纷杂之声是绝对不会,传到投宿之人的耳朵。除非是他们自己不想休息,也出来约个人把酒言欢。

若非如此,其余的人是绝对不会扰了他们清净。

环境如此优美,既高端又典雅,当然这价格上,也就要求更甚了。

但有的时候,钱并不是问题,因为这京城本就繁华景象。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这口袋里的银子也并不让人担心。

何况人人都有府邸,所以说这露云最大的作用,就另当别论了。

锦兮在此落脚,也是为了方便打听。如果能早日相聚,也可省出不少时间来。

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跟打杂的小二打听后,以前是有那么个姓谢的公子常来。可是最近不知怎的,他是许久没来了。

虽然很失望,但是锦兮还是有信心。来都来了,还怕找不到他么?晚上三人各要了一个房间,休息的都很好。

正因为那多日的赶路,身体确实已经疲惫不堪,所以吃过晚饭后,锦兮马上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她又再次回到了商隐的身旁。

他屹立在沧海之边,披着柔美浩瀚的月色。时而抚琴沉思,时而作诗吟唱,看起来十分惬意。

那指尖下跳动的琴弦,丝丝缕缕发出悦耳的声响,让人心旷神怡。细看他那指尖下被其中抚弄,发出醉人音律的琴,不正是当初的自己吗!

当锦兮怀着激动的心情,走到商隐身后时,商隐也自觉的停了下来。

他悠悠的转过身,用含蓄的目光看着自己。过了好久才出了声,差点让锦言有点按捺不住了。

“你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锦兮还在看着他发呆,心中无限澎湃。商隐却站起身,头也没回,亲切的问自己。就像两个相识很久,约定好了的朋友。

一点都感觉到不陌生,这应该是自己对他的感觉。可是他,又怎会认识自己呢?虽然几世纠缠里,都曾相濡以沫。可是……

仿佛就是在等自己,虽然他的确是主人,可是在第一世里,自己还只是他面前那把琴而已啊!

为何他会认识我呢?即便后来每一世都很熟悉,但我从来没有向他,透露过自己的真实身份啊!

锦兮还在纳闷儿,商隐却朝着她走了过来。

“你不认识我了吗?为何这幅表情?曾也不是有千言万语要讲吗?如今却为何一语不发?”

他的语气平淡,好像是大人教育小孩一样。第一次,我和他之间的感觉,会如此奇怪。

“我……”

锦兮愣在那里,被他这话问得心里慌慌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什么都不要说了,离开吧!去过属于你自己的生活。”

他说的一点都不犹豫,斩钉截铁。

“可是我还没有……”

沉默了半晌,锦兮终于理清了思绪,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可是她刚要开口,又被堵了回去。

“你我本无缘,何必如此纠缠?我知你心中所想,可是我给不了你任何期盼之物。

若你执意纠缠,只会陷我们于更加无法收拾的地步。奉劝你一句,千年修行不易,离开他,离开。

不要再执迷不悟,卷尽这场本就不属于你的争执中来。”

商隐好像知道将来,要发生的事一样。这是在关心自己,担心锦兮会受到意想不到的伤害来吗?

“可是主人,现在的他就是当初的你啊!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啊!

若不是你作一首锦瑟,我也不至于追逐至今啊!我只是想弄明白,你当年所作锦瑟是为何意?

我相信只要追着你的每一世不罢休,总能得出个结论来。

我只是想让你,想让你们解我心中所惑。这是我来到世间的意义,也是我的使命。”

锦兮突然激动起来,极其固执的反问商隐。

“这么说你决定好了是吗?世人皆痴皆惘,不想你堂堂修仙精灵也是如此,未能超脱这俗世之外。

莫非真是我的错?当年一首无题之诗,竟惹出如此之多的是非?单凭一首诗,就让无数生灵为此纠结难耐。”

原以为就要请教出答案来了,可是说完这句话之后,商隐的影子却渐渐变得模糊迷离。

问完这句话,他回过头,又安详的看了看锦兮。

可是还没等锦兮回答他的问题,他就被突起的一阵风给吹散了,接着那琴也不见了。

待梦境变没的瞬间,锦兮突然从梦中惊醒了。

“主人!”

锦兮惊魂未定,从床上坐了起来,刹那间被惊出一身冷汗。

“姐,你对主人的情,种的可真深啊!哎!每天梦里梦外都是主人,真是无药可救了。”

月萤不知什么时候来的自己房间,看着锦兮这副样子,又开始嫌弃了。

“不在自己房间待着,跑我屋里干嘛!敲门了吗?”

锦兮起床,将一边的衣服拿了过来,穿在身上。她下床走到门口望了望,看看是不是自己睡得太久了。在妹妹面前,尽量掩饰心中的不安。

“姐,你这么说多见外啊!你我本是一体,还分什么彼此啊!”

月萤坐到床上,随意的回答。

“小丽呢!你又要干什么?”

见到月萤如此套近乎,锦兮当然明白,她是又有什么打算了。

“姐,我想了又想,总不能整日待在这儿不出去吧!那也遇不到主人啊!今天我们来个京城一日游。怎么样?

说不定外面小桥流水,街头巷尾的就能和他邂逅了呢!”

听到妹妹的提议,锦兮浑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刚刚被那场梦,险些吓破了胆,现在还心慌着呢!

“昨天你不是刚游过吗?今天又游!还找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就不心虚吗?”

锦兮系好衣服上的带子,走到床前,反问月萤。

“姐姐啊!我这是为你着想啊!你用情专一,却往往总是陷自己于无法回头的境地。

如果你打开心窗观赏,会发现还有很多东西,其实比主人更有趣呢!”

“你又想做什么?直说好了,别给我兜圈子。”

虽然知道妹妹是真的关心自己,可是她早就尝够了月萤的古灵精怪。

若不是她自己心中有所求,才不会在这儿浪费唇舌。

“我只是想邀姐姐一起同游啦!这些天我跟小丽两人也快转遍半个京城了,冷落了姐姐你。”

月萤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咋的,惭愧的垂着头,两只手都不知该往哪放。

“你昨日不是游过了吗?今日还要游,烦不烦啊!”

虽然知道了妹妹的好意,可是锦兮一向懒得去凑什么热闹。

她创造月萤,一个和自己截然相反的精灵,就是为了避免这些繁琐事。

“姐姐啊!你就给点面子好了,你我本是一体,怎么能只让我开心,而你却总是不开心呢!

看到你不开心,我也无法开心啊!走吧,好不好嘛!”

说完月萤拉着锦兮就往外走,下楼前喊了一声小丽,小丽马上就出来了。

两个妹妹围着姐姐,亲密无间。无论如何今日都要,拉着锦言出去散散心。

被她们两个夹在中间,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真是让锦兮,拿她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正好凌轩和一个友人,一起来这里谈事情,一进门就看见了从搂上下来的锦兮。

原来她就住在这里?千山万水,终于还是相逢了。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能与她再见了呢!

真是太好了!

当凌轩和那位友人正要上楼梯时,锦兮被小丽和月萤搀着也下了楼。因为小丽和月萤,锦兮自顾不暇,根本就没注意到上楼的凌轩。

但凌轩的目光,从一看到她就再也没有往别处移开过。

直到她们三人下楼又出了门,凌轩还痴痴的望着离去的锦兮。他在想什么呢?既然遇到,为何不留住锦言呢!

“谢兄,谢兄,你怎么了?干嘛那么盯着人家姑娘看啊!莫非是遇上了心仪的女子?

可据吴某听说,谢兄你可从来都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呐!如今只是惊鸿一瞥,就令谢兄春心荡漾了?

谢兄眼光向来都高,不过刚刚那几位的确貌美如花,各个如天仙下凡呐!谢兄可是瞧上了其中哪位啊!”

看着凌轩痴迷温柔的目光,吴胜宇调侃的问。凌轩知道自己失礼了,马上回过头,从沉思中跳脱出来。

“让吴兄见笑了,这边请,正事要紧。”

凌轩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急忙转移了话题。

“要不别谈正事了,说说谢兄你的心事如何?在下倒更愿意听听呢!说不定还能把你出谋划策。”

吴胜宇做到椅子上,还是笑眯眯的看着凌轩,简直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模样。

“吴兄玩笑,在下哪有什么让吴兄感兴趣的事啊!今日吴兄约在下前来,不是说要商议一件重要的事吗?

既然此事事关重大,吴兄岂能在此时取笑于我?还是正事要紧,莫要因此等小事耽误了啊!”

一时间心底的阴云,又爬上了他明朗的眉梢,扫除了所有开心。

“既然如此,那就言归正传,吴某就不拿谢兄开玩笑了。”

二人相继走进客房,突然间四周的空气,都跟着凌轩的眉宇凝重起来了。看来埋在他心底,接下来要谈的事,真的是相当严重。

离开了客栈,到处都是一片花红柳绿莺莺燕燕,姹紫嫣红。

锦兮跟着月萤,被她和小丽紧紧的包围着,也被她们脸上的笑,和四周的风景熏染了。

几个人来到河边,清水荡漾,上边还有水鸳成群结队,看起来十分惬意。湖底的锦鲤,悠闲的摇着淡淡涟漪。

“姐,要不然我们去划船吧!可好玩了,上一次我俩坐船已经是两百,哦,好久以前的事了。”

月萤想起前世光景,两百多年前跟着姐姐,还有主人的上一世,一起在西湖坐船观景时的场景,真是好生惬意,让人无比怀念。

“就你贪玩!好吧,都依你!小丽你说好不好?”

锦兮看着妹妹如此兴奋,用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一脸的疼惜,宠溺极了。

“当然好了,姐姐开心就是小丽开心嘛!”

醉人的风景,醉人的场景,三姐妹相互携手,融进这一片美丽的风景之中。

接着就是一路风景随风驶过,绿波粼粼的水面,荡漾着她们三人的欢思。

一路繁花似锦也格外悦目,耳边小鸟叽叽喳喳的唱着,脚下成群的鱼儿肆意游戏……

看着这一幕幕,真是让人格外放松,身皆心醉啊!

月萤站起身,张开双臂尽情拥抱阳光清风,脸上笑容无比醉人。她甚是享受此刻光景,因为身旁有姐姐同样开怀。

小丽也因两位姐姐的开心而开心,坐在船里,趴在船沿上,用手逗水中的鱼儿玩,好不欢喜!

锦兮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完美心情。她的脸上荡漾着笑波,被阳光丝丝穿破,勾勒出一副绝美的画中画来。

借着这一路秀美风光,锦兮的心中,又普出一曲华丽的音章来了。

……

凌轩心事重重的回到了家中,跟好友分别后,他的表情更加凝重了。刚才他跟好友所谈之事,不正是国家大事吗?

身在人间,真是有诸多身不由己。到底是什么事,让他感到如此担忧呢?

自己本是无心为官,无心入朝的。可是这次跟好友商议之事,正是皇太子之邀,让自己也跟着父亲入朝议事。

另外还要让自己和父亲一样,一同支持太子,好助他一臂之力。男子汉大丈夫岂可没有一番作为?

总而言之,就是让自己赶紧谋得一官半职,之后再站在拥戴太子这边。

这条路终究还是要踏上了吗?真是让人难以抉择啊!

看来在这无数生,无数世的洗濯里,商隐的心终于明白了人生之意义。

与其负重难堪,还不如潇洒一回。可当自己明白后,命运有跟他开了这么个玩笑。

布衣百姓只求温饱,穷苦书生拼命求官为的也是能够摆脱命运。可是现在的他一不用愁吃穿,二不想进官场,只愿闲云野鹤平淡此生。却依旧无法遂愿。

不是吗?前面的他什么都没有,就是想要考取功名,入朝为官,能有一番作为,精忠报国。

可现在,这样完美的机会摆在自己面前,他却感到厌倦了。

但即便人生就是无奈,与矛盾的结合体,我们又能怎样呢?

一无所有时总想得到更多,大展宏图,实现人生的价值。就如那诗中所言:男儿志兮天下事,但有进兮不有止。

可是这样的志向,付出多少,得到又有多少,几人能够预料?官场如战场,无奈遍地亡。

家国情怀人皆有,可叹人心不可测。步步为营小心探,还是无法闭麻烦。这曲曲折折的道,他是亲眼目睹父亲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如今自己又要步父亲的后尘吗?

人生一世,哪有完全如意随心之事?若真如了意,随了心,恐怕也就不会被称之为人生了吧!

很烦,很闷,不知该如何抉择。凌轩独自出了家门,心中还是先前与好友相谈之事。

久久回放,挥之不去,入朝议事,岂能事小?但是若不入朝,又怎么能让心得到归属?

可是不知,我若在那朝堂之上与太子同心,吴王心中又会做何感想。他还会不会……

鱼和熊掌岂能兼得?他们血脉相连的亲兄弟,都早已分道扬镳。我若是想要留住跟他们二人共同的情谊,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叹只叹自己太天真,明明处于水声火热的人间,还妄想得到什么平静。这人间,哪是什么让人平静的地方?明明就是与炼狱无二。

少不了选择,少不了背叛,少不了骨肉相残,更少不了这一切背后的心酸。

凌轩所说的吴王,是太子的三弟。小的时候,凌轩跟他们的关系都非常要好。

甚至他们兄弟两个,也是亲密无隙的。但虽是亲兄弟,又非一母同胞,儿时情谊,也随光阴泛黄。

再者自古这帝王之家,哪有什么情分可言?

就像每朝每代为了储君之位,手足相残的不变定律一样,皇位面前,便没有一点情分可言。

小时候还行,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太子跟吴王之间越来越不合,简直到了干戈相向的地步。

而自己作为陪他们一起长大的兄弟,也甚是难堪。如今因为父亲的缘故,自己也站在了太子这边,从而也与吴王,彻底划清了界限。

可是让他不甘心的是,几人从小到大的情谊,那么多美好欢乐的回忆,终究还是这么不堪一击。必须成为你们争夺之间的牺牲品吗?

想想幼时的欢乐场景,真是让人阵阵心寒。我们终究踏上了这条不归路,放弃友谊,在权力面前,跪地臣服。

他独自来到河边,又来到了亭中。那日的欢乐还在眼前回放着,可他那紧紧锁着的眉梢,却再也舒展不开了。

往事一幕幕,像无情的锁链,捆的他就要窒息;当下亦无情,像烧开的油锅,还要炸的他痛彻心扉,苦不堪言……

锦兮独自坐在房间,在床上打坐。她闭目冥思,其实完全能感受到主人的一举一动。

原以为他去亭子,想要回味那日,与自己的快乐画面。她也有一时冲动,想要马上与他相逢。

可刚要出门,又不经意感受到他紧锁眉宇下,埋着数不尽的无奈与纠结。所以刚踏出门外的脚,又被自己收了回来。

知道你又有烦恼了,知道你心中依旧埋着数不尽的无奈和不甘,知道你遇到了难以两全,不得不舍车保帅的选择了,知道你烦,知道你闷了。

“也许你更想一个人静静,我还是不要打扰你了。”

迈出门的脚,又在犹豫间被收了回来……

月色如水,凌轩独自倚在小亭里,身旁风景醉人,他却无心观赏。如斯美景,却成令他忧伤的根源。

举望那轮现在看着,如他般忧伤的明月,他在沉默,夜在沉默,这万千世界,也只剩沉默。

锦兮在屋里来回徘徊,感知着他的悲伤,也在窗前痴痴驻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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