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鸿抬目一看,来者一水儿的秃头,人人手持高过头一尺的长棍,棍子的两端裹着铁箍,铁箍上刻着“虎口衔环”的凶煞之状。
那当首的三十左右,龙精虎壮,半袒上身,露出刺青大花臂,看这人的肌肉好似被黑油浸过一般,处处透着刚猛。
“镖头大人,这是老九顾启威,顾家当今十一杀棍之一,可不是善茬。”老先生在云鸿背后低声道,云鸿一听这上来就来了厉害角色,看来对方这一路探视并未小觑了自己。
北地棍神,十一杀棍,这名头是越来越多。
“小字号以走镖为生,此番打扰贵方实是迫不得已,失礼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我看你镖号喊得亮堂,达官爷定是见过世面的人,何不露两手也让我等长长见识。”
“地威龙瞧仔细了,咱这一趟走的是武府,诸多事情耽搁不得,还望看在大门坎的份上,放条路各得安生。”
那顾启威冷笑一声,心说给你台阶切磋切磋,你却拿大门坎来压人,四耳六眼也不探探这是什么地方!
不过一个转念,顾启威也明白为何要让自己出面了,又喊镖号又抬门坎,听其言谈不卑不亢已然有威内敛,怀英镇可是多年没见过如此走镖的人了。
对比之前的镖队,就知道这一趟镖有多“猖狂”了。
镖队想过怀英镇,要先在五里外停下马车,差人把官帖、镖凭先呈上去,顾家根据情况抽些镖礼,这叫“相安金”。等镖队过镇的时候,镖师都要下马,藏起镖旗,这才能求个安妥。所以云鸿这一支,实在是挑衅得有点过头了。
“武府是武府事,镇子事是镇子事,误了事是镖师不济,拿雇主压人要镖师做什么?你是头一天走镖吗?”
云鸿下马,双手一拱,“地威龙既看得起,在下只好奉陪,但客不压主,先让您三招如何?”
这话一出,刚还稍显紧张的局面一下子就跟热油浇在火把上,十几个秃头大笑出来,顾启威一扬手,而后冷眼看向云鸿,“你若能接我三招,这路沟子我立刻就填上!”
说话之间,顾启威大手一伸,旁边人捧着把杀棍递了上来。镖队和秃头皆是后退,给二人留出个大场子。
呼呼呼呼!强风灌耳,顾启威单臂转棍,连挽九个棍轮,锵的一声铁箍落在石头上,直把那石头砸得迸暴稀碎!
云鸿立定不动,铁片刀背在身后并无抽出之意,顾启威左脚前一步、右脚前一步,一身的黑肌肉猛然一紧,看得好似蠕动了一下子!
电石火花之间,顾启威双手举棍直逼云鸿!
出势提搂押把,朝天一炷香!转瞬便做“将军抱印!
一竖一兜、再一亢!
云鸿眼睛一眯,只这一个起势他便知道这绝非野路子,真功夫都是有神气加身,半吊子才讲招数拆解。
一砸,云鸿步绕轻燕,力发脚底,只侧不歪!
一扫,云鸿齐力在腰、脚如站钟,汹涌棍势自鼻尖挥过!
杀棍陡然一选,攻势铺天盖地,借着云鸿大仰身这个间隙,直取双膝!
这一招端的狠辣,别说砸中,就算扫到一下,膝盖也能给震成骨头粉!
一众镖师倒吸凉气,千钧一发之际,云鸿双手后撑,骇力入掌,整个人都被撑了起来,大棍一到以掌为足接一个跃身,竟然远远跳出了顾启威的杀阵!
“好!”镖师们畅快大喊,这一手身法极度漂亮,如狡兔似滑鱼,四两拨千斤无外如此!
云鸿并未食言,这一通下来未起一道攻势,扎扎实实让了三招。
本已高下立判,可此时的云鸿却比刚刚凝重了许多,这三招让得并不轻松。难怪顾家人能有如此风头,这等功夫比之自己所知道的强大明派也不遑多让,高人游离至此受了指点,这道传言应是不虚。更要知道,这个顾启威一定不是顾家的最强者。
“小字号走江湖不曾见过这样的真功夫,不知何师所传?待了了镖差一定登门拜访。”
一看云鸿居然真的躲过了三式杀棍,顾启威不松反紧,沟不沟的早已抛在脑后,沉喝一声大棍又起!
云鸿给了坡,驴却不肯下,看来这顾家人不是一般的好武斗狠,给他留足颜面仍要穷追猛打,这便没有办法了。
高来摇旗风烈、低来铁帚颠提、中来如桩呼哧而捣!
过了那“硬三式”,顾启威棍法的变化陡然多了起来,云鸿细一瞧,忽有几分江湖上“六堂太皇枪”的味道,不过变势更多、气势也更足,少了凌厉敏捷但多了刚猛霸道!
而六堂太皇枪是古时枪神六脉之一的衍生枪法,枪神棍神都叫神,但神和神天壤之别,这位枪神是真正的神人,就算这当代棍神再强也绝对走不过三招。
正这般短瞬一思的时候,重棍已然抵来!
云鸿拔出铁片刀一个格挡,虽止了顾启威的攻势,可那铁片刀给硬生生砸得卷了一搾长的刃。
云鸿一个皱眉,一步踏起,刀背相击,瞅准顾启威转轮的间隙,单臂入阵,大刀一平狠狠拍在了那大花臂上!
这一拍直接给顾启威拍醒了几分,这才恍然发觉对方深不可测!
刚刚那一刀要不是铺着刀身,一条手臂都能给他斩下来!
顾启威惶惶,这等身手非老父长兄不可敌,竟是遇到了尖挂子里的尖挂子!
不过任他再强,也走不过顾家的“天威棍阵”,这一想便又有恃无恐了。
话说顾家往上数三代都没遇见过这样的镖师,直让人想起来当年“擒关路”的厉害人物,一下子新怨旧结凑到一块儿了。
今儿这趟镖想过怀英镇,不死也得给他扒层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