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慧明天走。”南峥嵘刚说出他担忧的事情,脸色变得苍白。
“快坐下。”谢鸿雁拉过一个凳子。
“她来了。”南峥嵘看着远处背着硕大包包的唐慧。
唐慧走过来,只跟南峥嵘问了个好,就把谢鸿雁叫到一边,说:“我需要和你谈谈。”
“好。”谢鸿雁勉强带着微笑,她带着唐慧就近找了一间没人的教室坐下来,唐慧从包包里取出平板电脑打开,播放了一段让谢鸿雁曾经抓狂的视频,她现在内心仍然在抓狂,鸿雁甚至想一拳打蒙唐慧然后删除正在播放的摄像头下踢郝峰的画面,但是她表面上看上去无所谓。
“开门见山吧。”谢鸿雁说,气场十足,看似对她不利的下马威,在林珑折腾了一出大闹剧以后,鸿雁早就想好对策了。
“好,果然是痛快人,那我就直说了。”唐慧露出一个有修养的微笑,“我爱峥嵘,可是他心里爱的是你。”
“然后呢?”鸿雁等着她把话说完。
“我以为我和他是一类人,在家庭方面,而且我做了一些调查,你的家庭无论内部外部都很优秀,相比之下,我更适合他,当然,你也很优秀,我找你是想问你,既然你们两个感情这么好,为什么不在一起。”
“还有么?”谢鸿雁注意到唐慧脖子上的挂坠有一个闪烁的红点,她的胳膊弯曲也不自然。
“如果你不打算和他在一起,我会继续追求他,到时候希望你不要手。”
“说完了?”谢鸿雁扬扬眉毛。
“就这些,我在等你的回答。”唐慧说。
“我先问一个问题,这是一次真诚的谈话么?”谢鸿雁也微笑着。
“当然。”唐慧脸上有一丝异样的变化,很快她用笑容掩饰了。
“容我再重复一遍,这是一次真诚的谈话么?”
“是的。”唐慧说。
“再见。”谢鸿雁说,站起来拉开门出去了,把唐慧留在教室里,她一拉开门,南峥嵘呢和罗旭正站在门口。
“怎么了?”
“带着窃听器,录音笔,和林珑有什么区别,我真为我也干过这样的事情而羞耻。”谢鸿雁一字一顿低声说完,径直回宿舍了。
南峥嵘走进教室,走到唐慧跟前抓着唐慧的挂坠,说:“你为什么要带着这些东西找鸿雁谈话。”
“她很奇怪,单凭我看见的,我不能相信她爱你。”唐慧很受伤的样子。
“这是你永远都搞不懂的感情,不要再浪费精力了。”南峥嵘松开唐慧的挂坠,“我劝你一句,用心交个朋友吧。”
“你竟然这么说我。”唐慧毕竟是受过严格家教的富家女,依然保持着涵养。
“我在帮你,只是你不相信我,那么我告诉你,别让你心中的恶魔占据了你的理智和善良,再见。”
“南峥,出来。”谢鸿雁返回来,把南峥嵘叫到门口让他出去,把他关在门外,走到唐慧面前,“你不是想知道么,那我告诉你,希望你的设备可以全部记录下来。”
“等等。”唐慧说,摘了她的挂坠和袖子里的录音笔放进包里,“对不起,我在真诚的问题上说谎了。”
“打住,大小姐,我不是来和你讨论你对我怎么样,不过不得不说,拿别人的把柄威胁人,真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情,这套对我不起作用。”谢鸿雁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我回来是想告诉你,视频是真的,上面挨打的男的,是我的前男友,他旁边的女的,是我男友的出轨情人,而我旁边的以及我身后的,都是我的朋友,好好想想吧,大小姐,如果你出现是视频上,你会在什么位置。”谢鸿雁露出一个桀骜不驯的笑容然后出了教室,出了这口恶气以后,对门口的南峥嵘和罗旭说,“走吧,伙计们,训练去。”
“果然是郑一鸣的妹妹。”罗旭觉得他刚才听见的话很不可思议。
“看来你感觉到的不祥确实存在。”南峥嵘拍拍鸿雁的肩膀安慰她。
“墨菲定理就是我们生活的写照。”谢鸿雁无力地笑了笑。
当然,事情远没有他们想象地那么简单。
“这是谁的号码?”罗旭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接起来,他只“喂”了一声,就不在说话了,像一尊雕像站在走廊里,不动了。
半响,罗旭挂了电话,说:“峥嵘,掐我一下。”
南峥嵘掐了罗旭一下,问:“你怎么了?”
“护士长叫我去一趟医院,说她可能找到我的亲人了。”罗旭说。
接下来,上了公交的南峥嵘和谢鸿雁设想了无数种罗旭父母的样子。
“萝卜这么花心,如果他是遗传的话,最坏的可能是他是私生子,生下来以后因为不能养着他被抛弃,接上儿科护士长的部分,另一个孩子跟他抱错了。”
“或者直接就抱错了。”谢鸿雁说,“我那个天,真奇幻。”
“你说怎么找到他的?”南峥嵘思索着。
“罗旭哥的血,他去年献的血,据说有保存一年的情况,如果这样的话,罗旭哥的血是某种罕见的血了。”
“对啊,血库验血以后就不再通知了,验血合格只发一条短信,要是这么兴师动众的,都惊动了儿科,会不会是萝卜的弟弟或者妹妹病了?”
“有可能,儿科,很有可能。”
罗旭倒是一副心旷神怡的样子坐在他们旁边像听奇幻大作《西游记》一样,但是他走到儿科门口,就没有之前那么淡定了。
罗旭将面对的是标记关键词为“血亲”的陌生人,或贫穷或富有,或风流倜傥或相貌平平,或健康或病痛。
“见多识广的峥嵘,告诉我,你见过最糟的家庭是什么样的,我要听最庸俗最物质的说法。”罗旭停在楼梯口。
南峥嵘思索了片刻,说:“生活拮据,疾病困扰,妻离子散,还不能自理。”
“能上医院来看病应该不至于吧,而且我们在儿科门口。”罗旭说着,“想象力丰富的鸿雁,告诉我,你能想象的最糟的家庭是什么样的,同样最庸俗最物质的。”
“家徒四壁,品行低劣,天生残疾。”谢鸿雁说,“不过你要是他们亲生的话,他们没那么遭。”
“最坏的结果就是他们不是你的父母,像护士长和她妹妹一样只是个巧合,几率很小的巧合在你身上发生两次而已。”南峥嵘拍拍罗旭的肩膀。
“进去吧。”罗旭说。
接下来的事情让谢鸿雁觉得她在看一组病人家属感谢义务献血者的蒙太奇镜头,一个四十多岁长相富态性格实诚的女性热泪盈眶地握着罗旭的手,并且把她睡着的儿子介绍给罗旭,更匪夷所思的是,他们从儿科跑到了内科,于是南峥嵘示意谢鸿雁去外面。
他们离开了病房,南峥嵘小声说:“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更像是那位女士在感谢罗旭哥。”谢鸿雁说,“在他说漏以前,我把他叫出来。”谢鸿雁转身进了病房。
“小伙子,医生说这种血型很难找到匹配的血缘,直系血亲的可能更大一点,可是这孩子的亲爸爸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他了,他的继父对他很好,不瞒你说,我是他的继母。”
“你和他的亲生父亲是什么关系?”
“我没有见过他,这孩子是我领养的。”
罗旭愣住了,谢鸿雁赶紧走上前:“阿姨,抱歉,学校有电话找他。”
“去吧。”女士露出一个笑容。
“南峥。”谢鸿雁把面无表情脸色煞白的罗旭拽出病房,小声对峥嵘说,“我被吓坏了,里面那个孩子从小没有父母在孤儿院长大,那位女士是他的继母。”
“OMG,我们猜中了结果,却没猜中过程,问题是那个小男孩是谁。”
“几位同学。”女士走出来,微微露出一丝笑容,“我能拜托你们一件事么?”
“当然可以。”南峥嵘说。
“小虎还不知道他是我们领养的,请先不要告诉他,我也是这样对医生和护士说的。”
“好。”南峥嵘说。
“我能和你单独谈谈么?”女士问罗旭。
“可以。”罗旭跟女士离开了。
“今天好多私密的谈话。”谢鸿雁无奈地扬扬眉毛,“看样子罗旭哥从血管就与众不同,上天还给予他一个老师和一个警察做父母,也挺好的。”
“问题是那位女士让她的孩子活在谎言里她把罗旭叫走应该也是说这件事的,到时候估计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南峥嵘说着,看见护士长走过来。
“你们在这。”
“护士长,那孩子什么病?”
“摔着了,内出血,好在不严重。”护士长说,“孩子不是亲生的。”
“那和罗旭可能是血亲么?”南峥嵘问。
“大夫说可能性很大,但是在他们双方同意鉴定以前,不能做出判定。”护士长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护士长走了以后,南峥嵘说:“如此看来护士长和萝卜也只是疑似的像而已了。”
住院部下面的花园里,那位女士说:“我叫陈烁,你可以叫我陈阿姨。”
“罗旭。”罗旭说。
“我要说的话可能会给你造成困扰,不过我想你心里一定很疑惑吧。”
“阿姨,您说。”
“小虎可能是你弟弟,你的爸爸妈妈有没有提过你有弟弟的事情?”
“没有,不过我以后如果需要输血的话我就得找小虎了。”罗旭说。
陈烁想了半天,带着惊讶,等她平静下来,用母亲抚慰孩子伤痛的口吻说:“委屈你了,孩子。”
“没事。”罗旭说。
“小虎像你一样坚强。”陈烁说。
如果谢鸿雁在旁边,她一定会说:“希望小虎别像你一样花心就可以了。”
“不过我很担心,他不到十五岁,就有两个女朋友了。”陈烁说。
罗旭觉得天暗了下来,他赶紧扶住墙站稳。
“你怎么了?”陈烁慌张起来。
“没事,我下午刚献完血。”罗旭扶着头,定了定神。
谢鸿雁和南峥嵘从医院里出来以后,她长长松了一口气,说:“要是被我家的领导看见,不好好在学校待着跑到医院来,我的造血干细胞也会有场灾难的。”
罗旭决定回家告诉他爸爸妈妈这件事情,南峥嵘和谢鸿雁也各回各家了。
“爸,妈,我有件事要对你们商量。”罗旭晚饭时候说,“很高兴你们今天都在家。”
“怎么了?”罗爸爸问。
“关于我的亲生父母,我想这件事情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
“说吧,不会的。”罗爸爸握住罗妈妈的手。
“我上次献血,儿科护士长今天叫我过去,可能找到我的亲人了。”
“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罗爸爸说,他和罗妈妈在听见这个消息以后一样激动和兴奋。
“是个不到十五岁的小孩,摔着了,我们的血液。”罗旭顿了顿,“但是他是领养的。”
“孩子。”罗爸爸拍拍罗旭的肩膀。
“听他的养母说,小虎的父亲很早就离开他了。”
“咱们明天去看看他们吧。”罗爸爸对罗妈妈说。
“小虎现在还不知道,整个医院都在瞒着他。”罗旭说,来路不明的勇气鼓励他把故事说完,勇气不会是来路不明的,来自他现在的家庭,他叫做爸爸妈妈的亲人。
由献血引起的一系列问题暂时告一段落,南峥嵘回到家,又看见一个快件,拆开的部分露出“血液”、“鉴定书”的字样,他爸爸在厨房里说:“峥嵘,回来了。”
“爸,你今天不上班么?”
“你中午打电话说你献血,爸爸今天没事,给你做点好吃的。”南先生说,穿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
“快递的什么?”
“你前一段时间那么郑重其事让我帮罗旭找他的父母。”
“爸。”峥嵘坐下来,“我们今天献完血去了趟医院,还是没有罗旭父母的消息。”
“看看这个。”南先生把快递的最后几张递给南峥嵘,南峥嵘抬起手揉着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