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即分别,毕业即失业,毕业即分手,由毕业引起的一系列问题,远远不止这些,这只是毕业季时候的冰山一角,比如散伙饭这种东西已经不仅限于情侣间的告别仪式,它被广泛应用到毕业季,并且被冠上一个动人而有纪念意义的名字,“聚餐”,校园里时常会出现成群结队的大三生涌进一家饭店,几个小时以后,有的可以自己走出来,有的几个人搀扶着,有甚者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再比如校园里时常可以碰见拿着各种宣传册和广告的大三毕业生停留在布告栏周围,找寻他们心仪已久的职位;还有还有,三五成群在校园各个角落里照相留念的年轻女孩儿,张罗创业的年轻男孩儿,等等,等等。
“郑一鸣在毕业前一定不会是这种悠闲的状态,她的仇人会在最后时刻此起彼伏寻仇的,这话无论如何都不要让鸿雁听见。”罗旭看着几个大三的学姐合影留念。
“她那种刀枪不入的女超人,会坐在宿舍敷面膜喝下午茶的,鸿雁还没来么?”
“这么久。”罗旭看了看时间,“来了。”
谢鸿雁耷拉着脑袋朝他们走过来,说:“走吧。”
“什么绊住你的脚了?”南峥嵘问。
“一大四的神经病堵在我宿舍门口找我姐算账。”鸿雁叹了口气。
“同学,帮我们拍张照片吧,可以么?”一个学姐拿着相机走过来,走过峥嵘和鸿雁,在罗旭面前停下来。
“好。”罗旭说着,接过相机,按下快门,把相机还给学姐。
“他变了。”峥嵘小声说。
“挺吓人的。”鸿雁说,“我们当中少了一个沾花惹草的。”
“我们的生活照样会很精彩的。”
“你的这件衬衣真拜金。”鸿雁打趣峥嵘的衬衣。
“你的这件裙子终于有用武之地了。”峥嵘看了看鸿雁的裙子。
鸿雁接上话茬说:“感谢组织给我这次机会让我能穿着这件裙子再出来风光一次。”
“节后的大合唱,你们班准备的怎么样了?”峥嵘问。
“快别提了,本来我还想偷个小懒找个借口回避一下,你想想,那么多人站在一起声嘶力竭的呐喊,多恐怖的一件事,站那么高,我这身高一米不到七,站上去嚎半天很有可能导致血压一米九血糖一米五。”
南峥嵘被鸿雁逗笑了,他的笑容虽然不及以往的灿烂,没有刻意的去笑,他是真的在笑,发自内心。
“后来我们班组委宣委文委和班长丝毫没给我逃跑的机会抓壮丁一样让我伴奏,本来伴奏就伴奏,坐的旁边看他们排合唱也能偷个懒,我们班的指挥把我们班人指挥的特别到位,强弱拍全唱反了。”
“你在旁边干嘛呢?他们听不出来你不会听不出来吧。”峥嵘问。
“我在旁边笑的顾不上。”鸿雁觉得自己挺可笑,带着笑容说,“师姐前一天给我恶补了指挥课临阵应急,然后我们班指挥就老老实实进队伍里头。”
“那挺好的,大家都看你的背影,而且唱红歌,不能穿的太艳丽。”
“指挥比伴奏累多了,拿电子琴伴奏,节奏打开,和弦打开,弹个前奏基本上就没事了,指挥得从头到尾。”
“和着你最后成了你们班的大忽悠?”
“可不是么,忽忽悠悠就唱完了,难道你是你们班的大忽悠?”
南峥嵘点点头。
“我们早晨没课就折腾这事了,排队型,分声部,休息三天过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们班主任还觉得世界不够热闹,晚上七点要检阅我们。”鸿雁无奈地说。
他们继续往阶教走,给成事和师瑶准备的欢送演唱会,就要拉开帷幕了。
“赵鑫呢?”罗旭看见一个老师在里面上课,掏出电话给赵鑫打电话。
“我们还是回去吧。”等了很长时间的成事沮丧地说,“你们也回家吧。”
赵鑫赶过来的时候,也结束了这个小小的挫折,他们临时改了地方到另外一个阶教,谢鸿雁坐在后排看着来来往往的善心人士帮他们搬东西张罗着,脑子里列出明天的计划,虽然是端午的三天假期,但是她要跟罗旭峥嵘一起去医院找护士长,峥嵘一定会去看陈卓奶奶,那时才是她头大的时候。
“鸿雁,别玩了。”罗旭打开麦克叫她,“键盘,过来,坐那么后干嘛。”
鸿雁站起来往前走,边走边说:“上次我们老师也说我,你坐那么后什么都看不见,我就跟她说,‘老师,我眼神不好耳朵好,坐的后面虽然看不清但是听得清,’把那老师都气笑了。”
“哈哈哈。”陈卓笑了起来,他发现就他一个人在笑的时候立刻忍住了。
师姐特意为演出换上了裙子,就像郑一鸣在六月艳阳天穿着牛仔裤一样稀罕。
“师姐你的裙子真漂亮。”鸿雁说,“南峥,别那么看我,我夸你的衣服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看着我的。”
“因为这条裙子,我们宿舍的人轮流每人五分钟把我好好数落了一顿。”
“你们宿舍人没事吧?”鸿雁很是理解不了。
“你理解错了,我之前穿的牛仔裤,让她们趁着最后的机会好好数落了我一顿。”
“好了,东西都齐了,已经六点多了,七点半开始。”罗旭说。
“报告,我们班七点要给班主任表演大合唱。”鸿雁说。
“在哪?”
“就在楼前摆的台子上,清唱。”
“赶紧着,你呢,峥嵘?”
“我们班主任很明智,已经审阅过了。”
六个人吃过晚饭一起到楼前,鸿雁面无表情朝她的班主任走过去,咧嘴,然后径直走向小艺,峥嵘和师姐没事干,就在旁观围观,罗旭和陈卓去阶教前负责告知找不见地方的同学,成事在阶教和他的一群同学看乐器。
“还不错吧。”师姐得意地对峥嵘说,“鸿雁挺有灵性。”
“你当初为什么没有走艺术类?”
“那时候脑筋直哪能想这么多,那时候要是多想点,现在也不至于费这么大劲专升本了,倒是你,不去上个名牌大学,跑到这来。”
“我是填志愿失误了。”峥嵘轻描淡写地说,但是当初可把南先生气坏了,要把他逐出北城去外地上学,峥嵘告诉他爸爸他要在北城照顾姥姥,南先生这才没有把他驱逐出北城。
鸿雁对她们班的合唱很满意,自作主张解散了队伍,走到峥嵘面前,她身后的张小燕无语的离开了。
“你们班就这么不到三十号人?”师姐问。
“跑的快的已经回家吃粽子了,这些都是不回家或者坐夜车的,看看咱们班主任那张猪肝一样的脸,就知道我们内心的嘲笑和不满有多强烈了。”鸿雁叫上他们班的同学,大伙儿一起去阶教。
“这什么情况?”鸿雁看着满当当的阶教,阶教门口还有很多没有座位的同学,成事负责稳住他们,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能来这么多人。
“来了这么多人,有大三的,还有大一大二不回家的,不上晚自习,没事的人都来了。”罗旭说,手里拿着电话,接起来,挂了电话后对他们说,“这里肯定装不下了,赵鑫说咱们还去教学楼门口。”
“人都来了,再把他们请出去吧。”师瑶说着,拿起麦克对大家说,“同学们,同学们,大家请安静一下,非常感谢大家的热情来观看我们的演唱会,演唱会还没开始,就爆棚了,所以我们临时更换到一个更大的更自由的场地,请大家随我们到教学楼门口,尽情狂欢吧。”
“快点,快点。”罗旭站在教学楼高耸的台阶旁边指挥,“从阶教接板,别从二楼拉线。”
“搬几个凳子去,正好那边有草坪,去草坪上。”
“放到那两个路灯中间。”
“好了好了。”罗旭擦擦汗,喘了口气,对旁边的主持人说,“主持人,可以开始了。”
没有舞台和聚光灯的演唱会就这样开始了,草坪和路灯一点都不显得孤单,反而在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中,舞台已经在他们的心中缓缓升起,同学们热情的目光超过了设想中流光溢彩的灯光。
峥嵘找来北城小有名气的吉他老师,小提琴老师,总之他没有找跟鼓或者单排键有一点关系的嘉宾,还安排了两个舞蹈类节目。
“我们的毕业典礼能提前举行了。”休息的时候师瑶说。
鸿雁一直没有见师姐夫,演唱会快结束的时候,师姐夫和一群同学出现了,他走到看节目的师姐身边,指了指旁边的空地,师姐站起来和他在远处说了什么,然后两个人一起走回来,师姐准备最后一首歌。
演唱会结束以后,峥嵘把他找来的嘉宾都送走,罗旭和赵鑫张罗着搬乐器,成事带着几个同学收拾场地,鸿雁无事可做便坐在草地上,不远处是静静接吻的师姐和师姐夫。
“我送你回去吧。”师姐夫说。
“不用了,我们这里还没收拾完,你先回去吧,他们都在等你。”
“好吧。”
鸿雁无法忍受,便站起来走到师姐身边对师姐夫说:“你为什么才来?”
“哦,我有点事。”师姐夫说着,笑了笑。
“这是她在这里最后一次演唱会。”鸿雁心里爆发出一团火,但是她没有说出口,沉默了。
师姐夫走后,师姐走到鸿雁身边,说:“开心么?”
鸿雁没有说话,看着四散的人群,心里微微酸楚。
“我们总是希望有更大的舞台,大到演出结束后看不见离去的人群,看不见狼藉的场地,也看不见我们疲惫的脸。”师姐坐下来,只字不提师姐夫的事情。
“师姐夫怎么才来?”
“他去和同学吃饭了。”师姐的语气听上去很随意,一点都不难过。鸿雁知道师姐在掩饰自己内心的悲伤,但是师姐克制住,对鸿雁说:“我去看看他们收拾的怎么样了。”
师姐说着朝阶教方向走去,她的背影在路灯下坚韧而委屈。
峥嵘送鸿雁回家的路上,准确的说是南先生的司机送峥嵘鸿雁和罗旭回家的路上,鸿雁一言不发,直到峥嵘打断她。
“你们听,师姐的微博。”南峥嵘清清嗓子,“这场盛大的告别仪式圆了我空缺两年的愿望,除了感谢他们以外,我的内心像一个找不见头的毛线团,一堆乱如麻的毛线压的我透不过气,我就这样毕业了。”
“你们说师姐夫和师姐说了什么?”
“这恐怕只有师姐知道了。”峥嵘说着,收了手机。
“原来北城也是不夜的城市。”鸿雁看着窗外感叹着。
“你想看的话带你看夜景。”峥嵘说。
“成事?成事怎么了?”罗旭不解,峥嵘和鸿雁都看着他,半响他们才反应过来罗旭理解错了。
“是城堡的城,超市的市。”鸿雁纠正他。
“我还以为他怎么了。”罗旭说,“这我就放心了。”
罗旭是放心了,轮到峥嵘提心吊胆了。
第二天鸿雁被峥嵘准时的电话叫醒,迷糊中的鸿雁睁开眼睛,今天要去医院看峥嵘的姥姥,当她被自己的想法吓醒时,她想起来他们今天要去看陈卓的奶奶和罗旭的疑似生母。
峥嵘接上鸿雁后,罗旭坐在副驾驶上取消了去二院找护士长的计划,他认为这样的试探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于是他们改道去看望杨丹,让鸿雁感到万幸的是杨丹没有住进二院,否则,天知道峥嵘在得知陈卓奶奶醒来以后会发生什么,当然,峥嵘非常平和的答应了,他需要一个理由或者一个来自他们的借口让他恢复平和的心维持这种平和。
“护城河上赛龙舟,你去看么?”端午当天峥嵘发短信给鸿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