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彬带着百余名靖边军武士径直冲进了土蕃军营,这里的五万所谓土蕃精锐如同玩笑一般,没有主将,没有经过训练,更没有精良的军械。
事实上,几天前这五万人还是一群农奴,过着人不如狗的生活,除了劳作,就是给奴隶主做牛做马,被拉到战场上当成炮灰牺牲掉,对他们中很多人而言,更像是一种解脱。
死,总比这种生活好很多吧?
谢彬的担忧是有道理的,不知是因为他们没有经过训练,更因为这群人到了这里来分明就是等死的,指望他们能打胜仗,别说打胜仗了,他们能在敌军对面站好,谢彬都会觉得太阳从东边出来了。
谢彬硬着头皮站上高台,看着周围聚拢而来的黑压压的人影,心中怅然,高台很高,不止能将五万土蕃民兵收入眼底,更能看到不远处澜沧江东岸的战况。
红袍黒甲竟然只有那么一小块了。
谢彬下定决心,将长刀一把贯入高台的木板之中,嘶哑的嗓音咆哮道:“老子是梁人,是来这里帮你们的!现在象雄狗贼人多势众,光靠我们梁人无法取胜,你们也要跟我们上战场,不然军法从事!”
谢彬边说边来回扫视着下方土蕃人的目光,让他感到绝望的是,他们的目光里除了漠然,就是麻木,看不到半点渴望与希望。
“娘希匹!格老子的,你们这群狗娘养的,老子们给你们流血流汗,人都他妈的快死光了,你们这群龟孙子到好,站在这里看热闹,等我们都死了,直接投降了……”谢彬急得直跳脚,拔出长刀,直接在高台之上破口大骂起来。
他也是太着急了,眼看着陆琰等人已经被合围了,自己却在这里跟一群木头浪费口舌,真不如死在战场上,也好过来这里受这些窝囊气!
台下的数万名土蕃人真就如同木头一般,无论谢彬怎么说、怎么骂,始终无动于衷,似乎这一切与他们无关,家国命运,自己的性命,一切的一切,也都不再重要了。
你怎么期望一群长年没有尊严没有希望的奴隶变成精锐虎狼之师。
丧气的谢彬从高台之上爬了下来,他刚要带着那百余名靖边军去象雄人之中杀个痛快,只见一个年轻伍长突然大喊道:“土蕃弟兄们,只要你们跟着我们,和我们一起打象雄人,我们靖边军,给你们土地,给你们耕牛,给你们婆娘!你们不用再做别人的奴隶,跟着我们,我们给你们自由和财富,杀了象雄人,拿他们的头颅来换军功,就能娶更多婆娘,买更多的牛和地!”
这一句看似不起眼的话却让土蕃人如同炸了锅一般。
“你们说的是真的?”“有婆娘?还有耕牛?”“走!跟梁人杀象雄疯狗!”
五万没有经过训练的土蕃民兵挥舞着简陋的武器,充满杀意与欲望的眼神看向了谢彬,谢彬不由得有些发怵,看了一眼那发话的伍长,那年轻人点了点头,谢彬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长刀一挥,站到队列最前端,右手握刀,狠狠向下一劈,大喝一声:“弟兄们,随我杀敌!”
土蕃士兵发出了令人心悸的狼嚎声,一个个嗷嗷叫着跟着百余靖边军冲到了目瞪口呆的象雄人军阵之中,大砍大杀,全然不顾自己有没有受伤,疯狂的奴隶们机械地将手中的武器在象雄人的身体上割出伤口。
谢彬放慢了脚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群被自己冠以白眼狼木头一类的土蕃奴隶在象雄士兵之中大砍大杀的场景。
“对于他们来说,有了欲望,才有动力。”那年轻伍长不知何时来到了谢彬身边,语气轻松道。
谢彬看了那伍长一眼,身长六尺,剑眉星目,虎体狼腰,一支长戟握在手里,倒是有了几分将军姿态,不由得问道:“你是何人?”
“回将军,”那伍长抱拳躬身,恭敬道,“在下淮阴人文月,年前云帅北境募兵,小子便从家乡投军了。”
“不错,脑子挺好使,”谢彬点了点头,“你立了大功,但咱们现在在乌思藏境内,封赏什么的都得延后了,你就先跟在我身边做个司马吧,伍长也太屈才了。”
“谢将军!”
谢彬摆了摆手,“真不知道你是谢我还是叫我。”说完,便将目光移到了战场之中。
此时,残破的靖边军军阵已经显露出来,打到现在,只有百余人能站着了,谢彬匆匆一扫,只见象雄人抛下的尸体约有七八万具之多,剩下的人慌忙回到岸边,胡乱找到船只,慌忙朝西岸大营逃窜而去。
“这群人,倒是出乎意料?”
陆琰的声音突然响起,谢彬咧嘴一笑,一个熊抱抱住陆琰,二人什么都没说,陆琰锤了锤谢彬的后背,谢彬这才松开双手,摇头笑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你知道的,我这人就是笨。”说着,一把将身旁站着的文月拉过来,道,“是这小子,三言两语便让我们多了五万生力军,哈哈哈,要不我怎么说,捡到宝了。”
文月躬身行礼,便站直了身子,一言不发。
“小子长得挺精神,接下来你怎么看?”
“回将军,”文月又是一躬身,“属下刚才所言,这五万奴隶早已与我们绑在一起,只要加以引导训练,必然能为我北境增添一大助力!”
陆琰也是聪明人,一下子便明白了文月话里的深意,笑着问道:“那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
“属下以为,”文月自信道,“将我军尚存的武卒分配下去,担任百夫长、千夫长、加以训练,把象雄人的兵器挑捡一些给他们用就可以了,稍微过个三两日,这群土蕃人便成了我们两人的军队了。”
陆琰脸色一黯,道:“经此一战,我这四千人,还能再战的不超过五百人,”他顿了顿,“这还是算上跟你走的那一百多个人。”
谢彬脸色同样不好看,点了点头道:“我们已经被打残了,象雄人还有十余万主力,无论如何我们是打不过的,为今之计,也只有加紧训练土蕃人了,希望象雄人舔舐伤口的速度能慢一些。”
陆琰抬头看了看天,这一战从中午打到晚上,此时的天空已然有些黑色,月亮也已经高高悬挂,只是发出的光还没那般明亮。
“今夜,要下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