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想怎么样?”金钹见这个小姑娘还有问题,心中很不耐烦,但为了让她俩死心,他还是答应了让她说出来。
“那个,我不想变成美女,我也不想成什么天仙,我……”彩因说得很急促,因为着急的缘故,她的声音有些变形,从远处要是不仔细听的话,可能会让人觉得是蚊子在叫喊。
“啊,你想抽腿?你在做梦!”虽然如此,金钹却是听得相当清楚,他早已料到这丫头想要说些什么,此时打断她的话,把眼瞪得如牛蛋一般大小,怒道:“你也不打听一下,这凤凰山所有的妖孽,哪一个不听命于我,哪一个不是受我支配?啊?现在你给我听好了,你和媚娘,下到凡间是主仆的身份,你凡事都要听她的,你要配合她,听到了没有?”
金钹并没有给她二人留任何的余地,可在悬殊的实力差距面前她二人不敢反抗,只得战战兢兢答应下来。
“那法王,你让我去对付的那个人是谁啊。”媚娘沉默半天,终于能够说出这句话。
“那个人,远在天边,尽在眼前。”
“近在眼前?”媚娘一惊,莫非法王说的是她的什么熟人不成?可她的身边的人只有彩因一个啊?莫非?
她看向彩因,彩因也警觉地看着她。两人瞬间移开半尺的距离,彼此眼中都闪烁着惊疑的目光。
“既然你们问起了,我就告诉你们吧,一千多年以前,在峨眉山清风洞,”金钹就这样说起他的回忆,彩因这才放下心来,长虚一口气,暗暗想到,还好不是她自己,不然这要求也太任性了些。
“在这个洞中,”金钹并不知她两人在想些什么,也不看她们二人,继续自顾自地讲道:“有个白蛇精,叫白素贞。带了他一个丫鬟,叫小青,来到了凡间。”
看官到此,且窥视小子一言。这白素贞原是在四川青城山修炼化形,因机缘巧合,又去到峨眉山下,拜黎山老母(路史云:“女娲,立治于中皇山之源,继兴于骊。”骊通“黎”,所以黎山老母实是女娲)座下修道,从此有千年道行,然后得遇北方真武大帝指导,去到凡间与许仙修一世之缘。至于青蛇,原是白娘娘下凡历劫时所遇,并非同门丫鬟。那金钹与白娘娘交恶已是千年之后,故不知此故事。小子惶恐诸君道我不知此事,故在此说明,并撰原文于下,供诸君共赏之。
且说四川成都府城西有一座青城山,重冈迭岭,延袤千里。此山名为第五洞天,中有七十二小洞,应七十二候,八大洞按着八节。自古道:山高必有怪,岭峻能生妖。这山另有一洞,名为清风洞,洞中有一白母蛇精,在洞修行。洞内奇花竞秀,异草争妍,景致清幽,人迹不到,真乃修道之所。这蛇在此洞修行一千八百年,并无毒害一人,因他修行年久,法术精高,自称白氏,名曰珍娘。究是畜类,未能超成正果。——《清玉花堂主人雷峰塔奇传》
上回说到
金钹讲完他那仇人的生平,再攥起拳头来,愤怒地说道:“那主仆两人为非作歹,滥杀无辜,我唯一的独子,当年以蜈蚣之躯,刚刚修炼成人,不幸死在他们手下。而二十年过去了,到现在,我丧子的创伤还没有完结!如今我知道他也有个独子,已经长大成人了。冤有头,债有主,这一笔血债,总算现在可以了结了!”
金钹话说到此,抬头仰天,眼中似有泪痕,虽然他话中捏造之事颇多,可对于自己儿子早逝的那种惋惜与愤恨,是怎样都掩饰不出来的。
媚娘听说,知道此人已经被丧子的愤怒迷了心智,非要报仇不可。如果她敢说不,恐怕也要被这愤怒化为灰烬。于是她瑟缩着问金钹说:“那那个长大成人的儿子是谁啊?”
“就是你刚刚结识的公子哥儿,他叫许仕林!”金钹对这媚娘,缓缓道出那个让他痛恨已久的,他的仇人儿子的名字。
“啊?”媚娘猛地直起身来,摇着头难以置信地喊道:“是他?
“不,不会是他。怎么会是他呢?”媚娘用双手护住头颅,尽量让自己脑子清醒一点。她想起金钹刚才的话,再结合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很容易就可以推断出事件的来龙去脉,原来她引以为傲的容貌与由此而来爱情都是受到金钹的幕后操纵才实现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去报他自己的仇。
“金钹,你!”她愤怒至极,拿起手来指向金钹的鼻子,张开嘴巴,想向他说点什么,可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没错,就是我又如何?如今你们两个不过是被摁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兔子,凭什么来反抗我?你们有什么怨言趁早现在就说出来,否则以后的话,哼哼,可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不,我不要去杀他。你们上一代的恩怨,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胡说!要不要报这个仇由我来决定,你只要遵命就行了。”
“不,法王,不”媚娘跪下来,用几乎是央求一样的语气向金钹求情,她还没能和仕林享受过一天男女之间的欢愉,便无端变成了要向他索命的恶鬼。金钹不顾他人自身的意愿,就这样让她背负起这莫大的仇恨,要知道这五百多年来,她一直苦心修道,不曾触碰人世纷扰,从未干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此时别说是她爱仕林,就算他是个普通人,平白无故,又怎舍得加害?更不要说她和仕林情意之切,已到达难舍难分的地步。
可金钹却对她的哀求无动于衷,他本非善类,如今又加上丧子的仇恨,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善罢甘休。此时见这小小兔妖不识抬举,心中恼怒,提起手中金钹,哐哐哐敲个不停,把媚娘敲的三佛出世,六神涅槃。顷刻之间,软倒在地,彩因急忙跪到媚娘身边,把她的上半身怀抱起来,放到自己膝前看视,却只见她眼神紧闭,几乎没有了气息。
彩因抬头,想要拼死再替媚娘说几句话。可当她抬起头来想要开口时,却发现金钹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心中焦急,四处寻找金钹,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下落。
“记住,你要想活命的话,那就要乖乖听我的命令,否则有什么后果,就要你自行负责。”
金钹就这样走了,彩因勉强搀扶媚娘起身,再给她找了一个座位坐下,喂她吃了些回魂的丹药,教训她说:“唉,媚娘,你说说你,就是不听我的劝!这下好了吧,创出来一个大祸。现在这金钹法王,简直就像罩了个紧箍咒在我们头上,不听也不行啦。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咱们做只白兔,也就不用受到今天的苦头了。”
媚娘摸一摸自己的头,只觉得自己脑袋昏昏沉沉,已记不得太多之前发生的事情。直到听到彩因的话,才算是理解了她的良苦用心,可惜却为时已晚,只好苦笑着低下头去,口中喃喃地念起那段签文。欢乐已无多,欢乐已无多,好一个欢乐已无多!命运对她竟是如此捉弄,好端端一对情人,偏要出演一幕你死我活的悲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仕林被杀时那不甘愤怒的表情,狰狞得如同地狱里的獠牙厉鬼,就凭她再怎么道歉都无济于事。
她掩面啜泣,仿佛世界都离他而去。一双媚眼之中早噙满了伤心的泪珠。彩因见她这样,嘴唇嗡动,想要说些什么,却连一句话也想不出来。其实就算是她说了,也根本无济于事。因为她可以清楚得感觉到,媚娘精神中的那座殿堂,正在逐渐崩塌。
她感受到媚娘的伤悲,那感觉如同海哭,看不到终点……她明白她无力阻止。最后的最后,她轻轻拍一拍媚娘的肩膀,伸出一只手,向她承诺道:“我会陪伴你到最后。”
这是她能做的唯一的事。
深夜,李家宅院。许娇容正在打理大堂上陈列的祖先牌位,她素以细心出名,事无巨细,必要亲自打理。所以即便这一阵儿已将近深夜,她还是非常细心地排行好祖先的灵位,把已接近燃尽的残香挑拣出下,再将新的供香替换上去,然后掸一掸供桌上的香灰,把供桌擦拭过两遍,就在她将要擦第三遍的时候,突听得吱呀一声门响,他的丈夫——李公甫,抱着一副画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他一进门,就扯起一副破锣嗓子,呜呜嚷嚷地叫喊起来,然后再骂一句:“他娘的,真是怪透了。”
“一进门就没好话,你骂谁啊?”许娇容一看见自己丈夫,心里便没有了好气,这大晚上的,他又发啥怪病呢?这会儿两个孩子已经睡了,他这么一闹腾,给他两个惊醒了怎么办?
“还能骂谁,我就骂那偷儿,你瞧瞧!”李公甫把手上那副画轴像卷手卷一样逐渐展开。到最后显露出来的,赫然正是他们日思夜想的弟妹的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