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府,我马上换上常服——官服实在勒得我透不过气。我在房里边喝水边思考之前庄太后说的话,没有任何头绪,反而把自己弄得烦躁。
正在这时,有人在敲房门。我放下茶杯,打开门,看见贴身侍女暮雨站在门口,我问道:“怎么了?”
暮雨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之后,凑到我耳畔,轻轻地说:“刚才有小厮在门口,让我把这个给你。”
暮雨递过来一个簪子。我拿过簪子,笑嘻嘻地对暮雨说:“谢谢姐姐帮我留意这个簪子。”
暮雨叹了口气,语气中透露出无奈:“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清酒,你现在是朝廷命官,可不能一直这样。”
“知道了,我知道姐姐对我最好了,嘿嘿。”暮雨看我讨好她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快去看吧,我先忙去了。”我乖巧的点点头,走进房,关上了门。
这把簪子,看似普通,却暗藏玄机。我熟练的将上面的珠子拔下,互相交换位置,听见里面机关咔咔的声音响起,我再拔下簪子的花式,一张卷起的纸条出现了。我拿出后,看了看字迹,认出是苏轻言的字。
今日酉时在忘忧楼见面。
我心中雀跃,我们三个人自从那件事后已有三年没见了,轻言揣测我父亲和母亲今日不会太约束我,才会邀我出来。
门口又响起敲门声,“家主,请去前厅用餐,老爷和夫人已在等了。”是母亲旁边的侍女小桃的声音。
我急忙把纸夹进书桌上的书里,整理了一下衣服,打开门,对小桃说:“有劳了。”
我到达前厅时,见大家都到齐了,心中顿觉失礼,我忙赔笑道:“不知今晚有宴会,还要劳烦母亲派人来唤我。”
母亲淡淡地说:“我特意不让侍女把消息告诉你,你最近为了觐见陛下就已忙不过来了,更不能为了这种小事而烦了心。”
我听到这话,心头一暖:“母亲如此挂念我,清酒实在······”
话还没说完,母亲打断了我:“你我之间,无需多言。你看,大家都等饿了,该开饭了。”
周围一片嬉笑,我也笑了:“是我生疏了,上菜。”
侍女们从两边进入,在餐桌两旁放上菜。很快,前厅出现了觥筹交错的场面,二叔站起来,举起酒杯:“今日是清酒接任官职的日子,二叔这杯酒敬你。”
我连忙起身,拿起酒杯回敬:“折煞晚辈了,这杯酒应该晚辈敬二叔的。”
“欸,二叔应该谢谢清酒的。清酒接任了盛哥的位置,盛哥就有空跟我们这些兄弟们喝喝酒,下下棋了。”二叔似是喝多了,脸上泛起了红晕,“自从盛哥担任了父亲的位置,盛哥就再也没有时间花在我们这些兄弟上了。盛······盛······盛哥,你还记得我们兄弟几个那次在郊外射猎,喝酒吗?嘿嘿,我还记得当初······你······是第一个倒的呢。”
我向父亲望去,不知道平时严厉的父亲听了这话会不会发怒,大家也都屏了气看着父亲,可是父亲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那次不算,下次我们重新喝过,不醉不归。”说话的语气中似是没有什么怒气,大家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二叔一听,兴高采烈地一拍桌子,摆足了架势,倒是吓了大家一跳。二叔大大咧咧的说着:“好一个不醉不归,我记着了,我这几年酒量可是有不少长进,盛哥可别到时输给了我。”周围一片哄笑,二叔也笑得腼腆起来,软绵绵的坐下去了。
我清清楚楚的看到父亲的脸上有一丝动容,似是笑意。父亲作为一个家族的家主,身上肩负着家族兴旺的重担,而且父亲很少有时间与兄弟们聚在一起,所以感情也很少流露。看到父亲正慢慢适应着新的生活方式,我很是高兴。
突然姑姑叫了我一声:“清酒,听说今日不是陛下给你的官印,而是庄太后。”
果不然,我就知道今早的事早被宫中的眼线传给了各自的主子。
我向姑姑看去:“是的,陛下身体抱恙,今日早上才睡下。只不过,太后还亲自告诉我,会由摄政王李玦主持国政。”
“哦?看来庄太后等不及了嘛。”从开饭以来一直安静的母亲开口了,“不料却自漏马脚。”
我一脸迷惑:“女儿愚钝,还请母亲指明。”
“庄太后急于告诉你这件事,就是想让你这个新官知道现在朝堂的局面,让你学会分清局势,不要做出不利于他们的事情。”
“他们?”
“李玦幼年失母,是庄太后抚养他长大的。他们的关系可以说胜似亲生。”姑姑接了母亲的话,“而小清酒代表的可是江都林氏,他们不急于要你的支持,但只要你的不表态,就是对他们最有利的结果。”
母亲赞同的点了点头。
“李玦是窥视皇位的人吗?”我更加疑惑,问道,“传闻中的琼都逍遥公子,我想传名如其人,他应该不是野心勃勃的人吧?”
“清酒,人是断断不可以从字面或是表象来理解的,你要从他的经历,性格,接触的人各个方面来看的。”父亲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断不可贸然下结论。”
“那我们该怎么做?”我突然有点手足无措,如同面对如此复杂的棋局,我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
姑姑感觉到来自我的害怕,安慰我道:“清酒不必担心,只是刚刚开始而已,只是庄太后的弟弟周允是大将军,掌握河都的兵权,江都毗邻河都,不得不提防。三哥,你回江都后,让我们在江都的人都事先准备着。”
三叔虽早已被灌醉,但听到有人叫他,而且场面的气氛很是严肃,他也不敢马虎,睁开眼睛看着姑姑,朗声回答道:“姐姐放心,三弟一定让他们准备好。”
姑姑继续说道:“不过,我们大可先不出手,看看这庄太后会怎么下这一盘棋,在做对策。”
众人点头表示赞同。
我又问道:“那······那陛下呢?庄太后对外称病,我想此事必有蹊跷。”
姑姑只是淡淡地说:“宫廷之事不是我们臣子该过多考虑的,只是,我想必定和庄太后的计划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想让眼线去调查一下此事。”因为眼线是母亲给我安排的,我这样贸然的使用,若是被人发现,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小心翼翼地向母亲请示,不知是否会被责备。
然而,母亲只是淡淡的说道:“清酒是家主了,有自己的思量了。母亲不会过多说你。”
我点头,心中有多了一份担子:我一定要查出其中的原因,我也定要保护好大家。
想到之后与人有约,而这两个人我从未对父亲和母亲提起过,我只好先瞒着要与他们见面的事。我对母亲说:“女儿感觉疲惫,就先回房休息去了。”
父亲和母亲点点头,表示同意。
我退下后,回房换了一件轻便的衣服,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我到忘忧楼时正是酉时,门口小二看见我,连忙给我带路:“是三年前常来的杏九,我那时是打杂的,见过您好多次,对您的长相也算是认识。这次,客人也打过招呼,请跟我来吧。”
我们上了二楼,走了几个回廊,在潇湘阁门口停了下来,小二带到后便自觉地走开了。我的心砰砰的跳个不停。不知道他们过得好吗?那个人没有为难他们吧?颤抖的手一推开门,就有飘渺的栀子香飘来,是莫语最喜欢的香味,······大概还是如往前一样吧!
门发出吱呀的声音。听到声音,一个人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投入我的怀抱:“清酒·······想死你了。”
是苏轻言,也是莫语。我也反抱住她:“傻姑娘,你忘记了,在外面用别称的,要是透露了,传出去可就不好了。”
“好的,好的,杏九。”莫语微微松开了我。
我看见她的眼睛微微红了,心中百感交集——还是那个动不动就爱哭的姑娘。
又有一个人走了出来,慕容欧霄看见我,狡黠地一笑:“是林大人来了啊!”
莫语松开我,狠狠的打了慕容欧霄的肩膀,脸通红很是激动:“你哪壶不提开哪壶,是杏九来了。”见慕容欧霄未改嘴,便伸手去拧慕容欧霄脸上的肉,慕容欧霄本来就是张了一张精致的娃娃脸的人,脸上都是肉,这么一拧,把慕容欧霄弄疼了,连连求饶。
我见他们打打闹闹,便知三年他们的感情有增加了,心下估摸,想透了他们的意图,忙止住他们:“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是不想让我觉得陌生,有你们真好。”
莫语停住了手,脸更红了:“被你看出来了······我们是真的高兴杏九可以回来。”
“要不是那个人,我们就不会分开这么多年。”慕容欧霄抱怨道,看到莫语使劲眨的眼睛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啊?杏九,我不是有意要说的,你别在意。”
我看他们一脸担忧的看着我,咧开嘴笑着说:“你一开始说,我都没在意呢!我们之间不用这么拘束,我应该已经不怕他了。”
可是我越想笑,我身体就止不住的哆嗦。
“真的没事了吗?”莫语关切的问道,抱住了我抖成筛子的身体。
“没······没事了。”我点点头告诉莫语,其实也是告诉我自己,我早已不是曾经无能的林清酒了,我有信心保护好身边的人,并且他们温暖的陪伴,是我一往无前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