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非几乎可以肯定自己之前一定是瞎了眼,才会以为斯嘉丽是跟自己一起在画室画画的学生,心里清楚,就算她不是Sora小姐本人,也一定是这事件中的一个关键人物。因此他也做好了相应的心理准备,就是黄太太可能随时进来叫他滚蛋。
然而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并且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发生。
孙非不但画完了第四幅画,还接着画了接下来的第五六七幅画,黄太太仍然当他是个道具,每天他离开的时候给他当天的酬劳;至于斯嘉丽小姐,自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
与他预期的相反,也许是黄太太从斯嘉丽那里了解到孙非去过画廊,知道了这些画的价值,他的薪水反而相应提高了,甚至高到了一个孙非一开始根本不敢想象的水平,所以孙非的蒂芙尼计划其实早已实现了。然而孙非还是继续每天往画室跑,他想要什么,答案早已不言而喻,就是盼望再次邂逅斯嘉丽,然后揭开这一切事情的谜底,而不让自己被好奇心的星星之火最后灼烧而死。
然而他再也没碰到过斯嘉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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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丽生日那天正好是星期六。孙非一大早起来就把自己拾掇得无比利索,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胡茬剃得干干净净,穿上艾丽最喜欢的衣服,喷上一点香水,确认好礼物、鲜花、蛋糕、订餐都已经准备就位,这才发现时间早得吓人,距离跟艾丽约好的时间还有很久很久。
自己对着镜子里的那个人傻笑了一下,准备找点事情来打发时间,才发现无论如何都坐立不安,平日里能安抚人心的游戏动漫都没了吸引力,盯着屏幕脑袋一片空白。
最后他走出宿舍门,骑上车,往画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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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地点,黄太太并没有坚守在她的岗位上,因此孙非径直往画室走去。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孙非也可以肯定,这幢楼绝对不象表面看来那样毫不设防,任何人都可以随便长驱直入,鉴于自己两次去Sora都为斯嘉丽所知的经验,他相信这幢楼里也布满了看不见的眼睛,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主人的监视之下,要是有人说,随时会有致命的机关被激活来对付侵入者,孙非也会相信。
但是对于孙非来说倒没有这个担忧,他现在就一个人走过空荡荡的走廊,推门进入画室。
画室里的一切跟昨天离开时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孙非惊奇地发现,自己正对着的那面墙上,有一扇门豁然洞开在那里。
孙非在画室工作了这么长时间,从来也不知道那里有一扇暗门。其实除了画画,他也没有真正去关心过其他什么东西,除了去过Sora以后对画作的去向和斯嘉丽的好奇心,但是他也清楚那并不是探索这幢建筑就可以解开的谜团,而且也许潜意识里也隐隐约约感觉到,就是整个事件中关键人物们的力量,绝对是随时可以对自己造成万劫不复的伤害的,因此除了画画,他一直努力克制着自己,尽量不去想,也不去进一步行动。
但是现在,那扇门就那样在面前洞开着,孙非本来强行压抑着的好奇心瞬间迸发,肿胀到爆棚,人类血液中那驱使族群进步的天性,驱使着孙非打开了所有桎梏,忘记了身处何时何地,就那样鬼使神差地往那扇门走去。
门后又是一条走廊。不像前面走廊那样光明而华丽,不知道从哪里射进来的微弱光线几不可见,映照着不加装饰的石板路与砖墙,显得破败、潮湿而冰冷,与其说这是一条走廊,倒不如说它是一条暗道。
孙非缓慢地在走廊里向前移动,看着走廊的前方,不远处就是无尽的黑暗。除了前面他活动过的地方,孙非本来对这幢建筑就没有什么了解,对于这条走廊通向哪里更是没有一点概念。而一切基于神秘和黑暗的猜想,其结果必然是恐惧,因此孙非现在心里早已充满了恐惧,头皮发麻,对走廊尽头有什么的各种猜想纷沓而至,令他的好奇心降至谷底,几乎要回过头去,放弃这段旅程。
然而就在这时,随着前方传来微弱的“吱呀”一声开门声,一丝亮光出现在黑暗的尽头。
孙非回头看看自己来时的路,画室的暗门已经完全被黑暗包围而不可见。再回过头,路的尽头有一条漂亮的弧形光线照进来,如同从天堂洒向人间的一缕圣光。
孙非哪里还会犹豫,向着走廊尽头的亮光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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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非心里本来对开门后会碰到的情形做了无数种预测,比如那是一间挂满了同样的油画的房间,或者有一群黑衣人把自己抓起来,或者斯嘉丽和黄太太就站在那里用冷冷的眼神瞪着自己,等等等等。然而门一推开,他才发现自己的预测完全不对,或者说,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门后面会是这等光景。
门的后面是个巨大的庭院。庭院中间矗立着一棵大树,那是一种孙非从来没有见过的植物,不管是现实生活中还是各种媒介上。黑色的树干,枝丫纤细,稀稀拉拉地挂着些灰白色的叶子,看起来破败不堪,没有一点生机,与枯死的树无异,然而上面却结满了果实,形状像梨,却大如椰子,颜色红得发紫,有的几乎接近黑色了。
孙非下意识地往树下走去,想更近一点观察。
斯嘉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看来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孙非一惊之下回过头来,后背贴上了树干。
斯嘉丽一袭黑袍,发色血红,皮肤惨白。她缓步向孙非走来,黑色睡袍沿着双肩向两侧滑落,最终完全跌落地面。
睡袍之下空无一物。她的身形看起来远远不及从前看到的那么瘦小,虽然苗条纤细,但是看起来高挑而气场逼人。孙非明知实情并非如此,但却完全被她的气势所震慑,即使眼光一直在斯嘉丽那坦坦荡荡的胸口和光滑平坦的小腹间逡巡,却没有一丝情欲的念头,心里除了一丝丝意外,其他的全是恐惧。
对,就是恐惧,马上抓住了孙非的内心,就如他靠在树干上的后背,突然变得冰凉,就如斯嘉丽的手,缓缓环住了孙非的脖子,就如斯嘉丽的腿,慢慢缠上了孙非的腰,所触及之处,无不是寒气逼人。孙非全身冰冷,如同掉入了冰窟,他根本就分不清,那到底是身体真实感受到的寒冷,还是内心恐惧而意识上产生的冷。
他也来不及分辨。
他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