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女暗叹,此等兵马,的确非龙城和潜行者可应付,她心中悲凉,目光又转向剑魔,心中不由升起几抹怪异的暖意。
剑云搂着伊丽丝,并没有在意外界情况,此刻,他很想抱起伊丽丝,一走了之,但如今剑狂出现,他却不愿离去。
而高空中,赫尔德一抬手,千万黑袍军顿时寂静无声,所有喧嚣都消散了。她手持乌黑法杖,身形依旧朦胧,如同笼罩着一层白雾,一步一步,向着剑魔走去。
她似在散心,且行且止,一道道残影经久不散,而后越行越快,一步十丈,当来到剑魔身前百尺处,她停下了脚步,身后,是数百道残影,连成一片,震撼人心。
一片寂静,没有人看得清赫尔德的容貌,但却感觉到她在轻笑,似乎眼前的不是绝世大敌,而是一个老朋友。
剑魔同样隐在雾气之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可以感受到他的凝重,赫尔德不是安徒恩此辈,乃魔界第二使徒,神秘莫测,从未有人见过她出手,但均知道,她实则是魔界的掌控者,只是如今更进了一步,将那些叛贼一网打尽了。
“你不是我的对手。”赫尔德开口,她声音清淡,如同晚间的林风,不急不躁,安人心神,让人无法反驳。
“我知道。”剑魔回答,他声音依旧冷酷,并没有气恼,也不见畏惧。
“何不退去?”
“我剑魔一生,从不言退。”
他说着话,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那漫天魔气,微微动荡,脚下魔剑,轻轻颤抖,一瞬间,似乎整片星空都是他的回音。对面,赫尔德第一次冷下脸来,她凝视剑魔良久,却忽地一叹。
“你本非魔,何苦呢?”她轻声叹息,那种深沉的悲伤再次流露,似乎在为眼前的剑魔可惜叹惋。
“我心非魔,他人视我为魔,杀尽视我为魔者,我便不为魔。”剑魔高声喝道,他忽地心神不稳,露出疯狂杀意,如同绝世利剑出鞘,搅动无边风云。
“你已经败了。”对面,赫尔德轻笑开口,那股杀意席卷而来,她轻轻一挥法杖,身前顿时云开雾散,魔气和杀机统统化作无形。
剑魔不答,他全身气息不稳,难以控制自己,眸中血光愈甚,似乎方才那么一瞬间,他所有的力量都外泄,连魔气都四处飘散。
猛然间,他脚下魔剑出击,带着滔天魔气,向赫尔德横扫而去,同时,星空再次一暗,无穷无尽的魔气浓烈了数倍,遮住了所有人影。
虚空中不断传来魔剑和法杖相击的声音,亦有空间破碎魔法波动的异象,一道道耀眼的光芒不时闪现,又飞快消散。
没有人看得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皆心中惊异,而小龙女则睁大了眼睛,心中担忧,想看清那剑魔的身影。
剑云皱起了眉头,情形明显对他哥哥剑狂不利,他不明白剑狂为何还要和赫尔德正面交战。然而此刻,前方一个黑影快速闪现,瞬间来到了他们面前。
剑魔!他此刻已经没了魔气缭绕,露出那张冷酷的脸庞,饱含沧桑之感。剑云鼻子一酸,多久了,再次看见哥哥的容貌,已不是当年在学院那个青涩少年了,这些年,无亲无故,成了魔,他是如何熬过来的。
小龙女正待防御,剑云已是喊了出来,他心中又悲又喜,“哥哥”二字一出口,再也忍不住,像个孩子般哭了起来。
剑狂冷冽的脸庞露出笑意,他眼眶发红,什么也不说,一把上前,将剑云搂进怀中,如同幼时哄他入睡般轻轻拍着他的背脊。
“此地不宜久留,幻化的魔剑支持不了多久,你们快走。”剑狂平复心情,伸手在伊丽丝额头一点,一股异常精纯的魔力便灌入了她体内。剑云诧异,不知他要做什么。
“我以本命魔力救她,只需数日,她便可恢复生机。”剑狂轻声说道,他转头,目光闪烁,没有看向剑云,“你带她走吧。”
此刻,虚空中忽地有轻响声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碎了。
“幻化的魔剑要碎了,你们快走。”剑狂急声道,剑云一惊,目光从伊丽丝身上移开,看向剑狂,久别重逢,他还没有细细打量剑狂,此刻细看,才发觉他的气息极为不稳,而且浑身魔气乱溢,时弱时强,如此模样,如何能阻敌?
“公子,我与你一同阻敌吧。”小龙女看他们交谈半响,此刻终于找着机会开口,她想了想,也不知如何称呼剑魔,只得唤他公子。她心中有些不安,竟不敢直视剑魔,一时间,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她心中暗恼,但那剑魔一句话,让她更恼。
“碍事的婆娘,需你阻什么敌?”剑狂如是说,脸庞冷冽,正眼都没有瞧过一眼小龙女,他有些着急,盯着虚空,准备去迎战赫尔德。
小龙女气结,她呐呐无语,嘴唇张了又合,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剑云脸色凝重,他没有离去,看着剑狂的背影,他忽地上前,对着他后脑勺狠狠一击,剑狂无力倒地,已是昏迷过去。
“你做什么?”小龙女大惊失色,她没料到剑云竟然袭击他哥哥。但剑云一把将剑狂推到她怀中。
“我哥哥不能再战了,你带他走,去龙城,从空间通道返回阿拉德大陆,我在此阻击敌人,帮你们争取一点时间。小龙女,拜托了。”剑云脸色慎重,对小龙女一拱手,示意她快走。
“你呢?你怎么办?”小龙女松了一口气,她抱着剑狂,皱眉问向剑云。
剑云不答,只是一个劲地催促她快走。小龙女暗叹,看了看怀中剑魔刚毅的脸庞,终是飞身离去,快速隐入了黯淡的星空中,消失了踪影。
剑云看着小龙女的身影消失,他放下心来,抱起伊丽丝,细心地为她梳理着额间秀发,她依旧美丽动人,安静地躺在剑云怀中,只是没有丝毫生机,让剑云心中绞痛。
“我知道哥哥是骗我的,他想我走,我不会走,我陪你。”剑云轻声说道,此刻,他心中似乎了无牵挂,阿拉德大陆的朋友已救回,哥哥也安全了,只是这一路走来,历经了多少事,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辜负了该爱的人,他想着这些,心中悲苦,什么魔界战争、精灵亡族、剑族秘辛统统都抛在了脑后。
“啪!”虚空中一声脆响,魔剑破碎,化作尘埃,赫尔德轻喝,手上法杖轻舞,再无事物阻碍她,一股股玄妙的魔法波动源源而出。
那天幕,如同出现了黑洞,旋转着,有狂风席卷而过,整个星空的黑色魔气都被吸纳,星云搅动,魔气如同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牵引着,向着黑洞滚滚而去。
待得云开雾散,星空光明乍现,那万千兵马之前,一道消瘦身影,怀抱佳人仙体,缓步走出,恰恰一道辰光直射,黑袍男人,素衣女子,尽皆映入众人眸中。
泰拉历二零五年,第二使徒赫尔德亲率黑袍军,围猎于星空站场,斩希娜,灭龙族,破敌百万,天下震惊,野狼族销声匿迹,天骄普雷生死不明,除了第一使徒卡恩,其余使徒皆示好称臣,宇内四海,莫不臣服,奉其为君。
然则天下凋零,魔族大减,十城九空,不知何时才能恢复魔界繁华盛世。
至于那最后到底发生了何事,没有人能说得清楚。据说那日有神辉耀世,星空皆颤,骷髅人抱着伊丽丝从容离去,万千黑袍军,皆不敢阻也。
亦有传闻,骷髅人以一己之力闯入军阵,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破敌而去。更有甚者,骷髅人一声长啸,山河皆寂,所有人都….震晕了,骷髅人踩着他们便离去了。
不管怎样,所有传闻都有一个共同点,赫尔德没有出手,而且,据说她默然落泪,为伊丽丝哭泣。
星空葬地不知所踪,如同诡异的泡沫,飘忽不定,没有人能再找到它,也没有人敢再去找它。
半月之后,伯乐溪谷宣布,地轨中心以西的广阔土地统统划归亡灵世界所有,魔族人不得擅入。
亡灵世界,中洲皇都,北郡小院。
这是伊丽丝曾住过的地方,现在剑云又带她回这里了。半月之前,他离开星空站场,便依青衣的建议,回到了中洲。
那日赫尔德并没有为难他,只是不准他再出现在魔界,让他暗自惊异。他犹记得,自己离去时,那赫尔德从眼中滑落的泪珠。
北郡已是隆冬,寒意甚浓,伊丽丝静静地躺在屋中冰床之上,美丽安详,这是丁香专门为她设置的,可保尸首不腐。
“伊丽丝,你安心睡吧,我不会抛下你。”旁边是一袭黑袍骷髅人,他握着伊丽丝冰凉的小手,脸庞带笑。
“赫尔德成了泰拉君主,不会再有战争了,泰拉星已经不再是魔界了。”他微笑着,伸手拂动伊丽丝耳边秀发,如同一个哄孩子入睡的父亲。
“你知道吗?其实我真的很色,我老早就喜欢你了,可是老爱装,有什么好装的呢?”他拉着伊丽丝的小手,贴在自己的脸庞上,感受着那手上的凉意,笑着,忽地就有泪珠滑下。
“安岩是个好人,你嫁给他就算了罢,我也好回去娶忆汐,可是,你为什么这么傻?现在我没脸回去了,你得嫁给我。”剑云轻声说着,像个耍赖的孩子,他吻着伊丽丝的手背,泪珠串串滑落。
院中,初秋时还落叶飘飘的大树,此刻已经光秃秃地只剩下树枝了。青衣站立院中,听得屋中剑云啜泣,良久才轻叹一声。
“谁?”剑云轻喝,他擦干眼泪,走了出来,见青衣正望着他,不由勉强一笑。
“来,喝口酒吧。”青衣提着酒壶,指了指树下那石桌,剑云微微点头。
两人坐下,也不多话,就是喝酒,隆冬时节,最是寒冷,呵气成冰,喝酒驱寒,是最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