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高考仅剩20天的时候,王小平为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学生而落水而死。
我得到消息后,心里亦是悬浮难下。
那日,我们全班人难得一次的同心同命,在雨的哀曲里祷念她,雨下起来了,而我们对着王小平的坟头,一直一直站着,站到天亮,站到昏厥……
那夜,我睡了一觉,睡得很沉,梦里好像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在哭。
“质本洁来还洁去,何曾吹落北风中。”
梦中的我寻思着这清脆的声音。
良久才发现,那是墙楼上一个披发女子发出的。
只见她一袭白衫面容憔悴。
“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
她纵身一跃,跳下了百货大商场的三楼。
如一朵绽放的白莲,终是凋谢了。
那是婉清,是婉清!我飞奔过去。
揽她入怀,她已人命危浅,顷刻就要断气。
“你,你怎么这么傻。”
“身子是命。既然染了尘埃,随风散去最好。”
生命须臾,刹那灯灭。
可,我来晚了,夜已深,人已去,弹鸟尽,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我放了一把火,整个百货商场化为乌有。
“一路走好,婉清,愿你在天堂开心快乐”。
说完这句话他自已都想笑,以前自已是无神论者,而今却信神,信有天堂了,天大的笑话。
可仔细一想,他又忍不住自伤起来,就算有天堂,那是西方的,而我们是阴曹地府,孟婆汤一端,一饮,怕是要受尽六道沦回之苦啊。
我开始思考有关活着这件事,也开始意识到不管是神是人是鬼是妖都不会永远活着。
我想:“我现在是活在这世上,但有一天我会死去。”
人死之后还会有生命吗?这个问题猫咪也不会去想。这倒是它的福气。
记得苏菲在她祖母死后的六个多月的时间里,苏菲天天都想念她的祖母。
她也像我一样在问:“生命为何要结束呢?这是多么不公平呀”。
我在甬道上走着想着。
我努力思考活着的意义,好让自己忘掉自个不会永远活着这件事。然而,这实在不太可能。
现在,只要我自己一专心思索活着这件事,脑海中便会马上浮现死亡的念头。反过来说也是如此。看来,真如《苏菲的世界》里的一句话:“唯有清晰地意识到有一天终将死去,才能够体会活在世上是多么美好”。
生与死这两件事就像钱币的正反两面,被我不断翻来转去,当一面变得更大、更清晰时,另外一面也随之变得大而清晰。
“如果你没有意识到人终将死去,就不能体会活着的滋味。”
我想:然而,同样的,如果你不认为活着是多么奇妙而不可思议的事时,你也无法体验承认你必须要死去的事实。
苏菲祖母在得知时日不多时说过:“现在我才认识到生命是何等可贵。
唉,大多数人总是要等到生病后才了解,能够活着是何等的福气。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或许他们也应该和我一样经历这么多人死在自己面前,甚至是将死之时才能通晓。或者和苏菲一样在信箱里发现一封神秘的来信才能够吧”!
我笑了,大彻大悟。
“幸好是场梦,幸好,幸好。”
只见我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大喜。
“相信爱一天抵过永远,在这一刹那冻结了时间,不懂怎么表现温柔的我们。”
我瞅了一眼,竟是婉清打来的。
我心里更加欣然,看来真的是一场梦,可是,婉清打电话给我干嘛呢,她可很少跟同学打电话的,就算他与山山几个和她玩的好的也是,难不成……
我火速向右滑了一下,接了电话。
“喂,婉清,有何贵干?”
奈何,我没有等到婉清的回话,而是阿姨的话,也就是婉清母亲。
“婉清在不在你哪?”阿姨急道。
“阿姨你说笑了,婉清大家闺秀,怎会到我这来。”我回。
“阿姨我啊,也是病急乱投医。”她调侃了两句,又道:“今儿我让婉清去县城置办点家用品,现在都还没回来,打电话给她时,才发现她连手机都没带,你说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她爸交代,跟自已交代呀。”
“阿姨你别担心,婉清福大命大,铁定没事的。”我安慰她道。
“说的也是,从小到大,婉清就没遇到过什么艰难险阻,无论是学习还是为人处事都是顶顶的。”
阿姨欣悦地笑着,对于这个闺女,她还是很有自信,很有款儿的。
“婉清从来没有让我为他担心过。我与他爸常年不在家,她都是一个人,单独过着的,自立自强。这两年我留下来就是为了补偿她,想弥补她。他爸爸一个人在外工作也不容易,但为了婉清我还是……
阿姨的话突然断了,像断了线的佛珠,再也连不上了。
“阿姨你在吗?阿姨?”
阿姨好久好久都不曾说话,我以为她是在自责,却不曾想:“婉清她妈,婉清跳楼自杀了。从镜花县城中心的百货大商场跳下去的,听说骨头都摔断了,人也死了”
“是谁害我女儿,是谁,是谁啊?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白发人送走唯一的黑发人,这种痛苦将折磨人一生。就像那负重前行的骆驼,无奈且默不作声,而今生注定阿姨再也无法走出那“悲凉”的沙漠。
“千里孤坟话凄凉,白发人送黑发人,婉清呀,你走的是干脆,留下爸爸妈妈一辈子的痛苦啊。”
“婉清她妈,你别哭坏了身子。婉清啊,是叫黑社会的老大给用强了,又被他的党羽蹂躏,这才跳楼。你现在要做的是为她讨回一个公道啊。”
“你从哪得知的!我看你就是那只逼死我女儿的狼!”
“你可别误会。”那老太婆解释一通:“他们那是团伙作案,被人举报了,抓了一两个犯人,拷问出来的。说是一个男学生告知的婉清行程。”
“我的女儿啊,你的命咋就这么苦呢。”
我深切的明白,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心情,不能用安慰,你越是安慰他们,他们想着就会越伤心、越难过,只能让他们不去想,让他们淡忘。
我挂了电话,脸已然是被雨洗过无数遍的断壁残垣。
王小平落水死了,沈千寻也因为胖厨子那件事得了心理病、住院治疗,现在又是婉清,这个肮脏的世界,究竟几何能稍微,就稍微,就停歇一下,也好过他漫漫长夜的孤凄、寒冷。
想着沈千寻,我就不免想起陈少群那颇有意味的一笑。
我原以为,也只以为……也不信陈少群会下劣卑残到这地步,更何况始终微笑着的和蔼的沈千寻更何致于在女厕被逼疯呢?然而,事实证明那就是事实。
我没有亲见到她是怎样被逼疯的,我只知道,一个名叫陈少群的男子,将沈千寻大骂胖厨子的信息卖给了胖厨子的儿子—王左,之所以说是卖,是因为王左要知道实情就得拿钱扔。
王左明白,高三1班牛鬼蛇神,各种神仙都有,但遇上这样事关集体利益的事,除了陈少群,谁也不会松口。
得到消息后的王左一心想让沈千寻!不好过,按他的话来说,就是:“谁冲撞我爹爹,我就要谁命。”
他从小养尊处优,对于这件侵犯他至高无上、高人一等威严的事,他一刻都忍不下去,更饶不了沈千寻。
他先是买通自己的女友谭雨纯,也是沈千寻的室友往正在上厕所的她丢了一条仿真99%的蛇,吓坏了她半条命。
不久后,又命令他女朋友装女鬼吓在另一间厕所、自以为安全的沈千寻……
这样一来二去的,沈千寻也不敢再呆在学校了,可请假回家的路上又遇上了真蛇,虽说这次不是王左他们搞的鬼,可在他们造成的量的积累下,沈千寻终归还是疯了,最后住进了精神病院,接受为期三年的治疗。
一笔画不出两个王字,其实王左与王歪同出一源,王歪的舅舅是副校长,而王左的爸爸–食堂老总,人称胖厨子,就是王歪的伯父,他们是堂兄弟。
王左自从得知自己害沈千寻变疯后,内心焦虑不安,他原只想吓唬吓唬的,可谁知?加之他女朋友谭雨纯疯了似的说是他们的错,将来事情败露,肯定是要坐牢的。
堂哥王歪的下场就在昨日,反正纸包不了火,主动认罪总比被动认罪好,于是他认罪了。
不过幸运的是,在中国,按实际情况,对于装鬼吓人是不涉嫌刑事犯罪的,所以,也没有相关的罪名进行定罪。但是如果因为吓人而侵害当事人的权益的,就按实际情况进行处理。
而沈千寻最终是被自已给吓疯了的(有道路监控为证),所以王左最多就属于情节较重的,处了7日拘留,并处500元以下罚款,并赔偿三四万的精神损失费。
由于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在看望沈千寻几次都被沈母赶出后,王左与他女朋友选择了远离镜花县,去了NMG。
王左临走前,将陈少群的所作所为昭告天下,陈少群从此身败名裂、臭名远扬,并被校长开除,不知去了哪里。
王左这个人就是太任性了,任性的过了度,而陈少群呢?则是机关算尽,太聪明了,反误了一生荣华名誉。我心想。
追忆着过往,这一夜,我总是听到一只病狼咳嗽的声音,有时候,我又听到了一群小驯鹿的叫声。
那全是生命,却有的是强壮的生命,非常活跃而健康的生命,有的则是一只病狼。
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多少的生命就是这样蜻蜓点水样的倘完的。
我缓慢地从裤兜拿出手机,又很慢的在电话薄翻找着陆可无的名字,良久良久,我才拨打了。
熟悉却陌生的声音传了过来,那声音有转瞬即天涯的感觉:“婉清给我托梦了,说她是被百货大商店的大老板给看上了,于是联合黑社会的兄弟,把她骗进了百货商场的三楼,然后然后……最后她在他们玩够了睡着了之后,打开窗户,跳下了三楼。”
我很清楚他现在的心情,他说的越是轻描淡写,实则越是痛彻心扉。
他从未变心,只是以变心为借口掩盖内心的伤疤。
“你我不过是生命和死亡的过客,与婉清又有什么不同呢?时间依旧嘀嗒。死亡不过是向彼岸的过渡,你应该愉快的祝福。”我安慰道。
……
人必有一死,如同子弹从枪膛里射出一样,不管飞得多高多远,最终都会坠落,无声无息的。
欢娱不惜时光逝。年难留,时易损。白驹过隙,日光荏苒。
李玲在家反省一段日子就回到学校了,整个人也变了许多,待人也和善了起来。
……
一日,我得知了两个消息。一个是肖炜网上直播唱歌火了即将签约,但被人下药,给毒哑了。
自那之后,肖炜销声匿迹,网上传言说是被封杀了。
说实话我是不怎么痛苦也不怎么开心的,可转念一想,歌者最重要的,不就是一个好嗓子?若那个都失掉了,那还有什么好失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