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醉了，生气了。阿哥所的人几乎都知道，只是瞒着乾隆一个人。不过真能瞒的住吗？天晓得！
原因是什么？好多人都在私下打听。于是各种版本的故事都有，成了这个秋季最后一点的闲聊话题。
翊坤宫里皇后那拉氏听到这个消息冷笑连连。
“不过是在御书房行走，代阅奏章，这些人就开始狗咬狗起来，要是皇上真的立储，岂不是连头都要打破了！”
总管太监李长海往前凑了凑，涎着脸陪笑说：“娘娘说的是。就这么一下子，这宫里宫外的都人心浮动起来了。更可笑的是，那些小人还真当这皇位就落在五阿哥头上了呢，一个个的都蹦哒的厉害。瞧那样子，恨不能捧着五阿哥的脚丫子才好。”
皇后面容一紧，半晌咬牙冷哼一声：“都是一起子小人！他们大概都忘了，本宫才是当朝皇后，本宫的儿子才是嫡子，才有资格！四阿哥五阿哥都算什么？一个早死了娘，另一个不受待见，十几年了，都窝在延禧宫那个冷冰冰的地方，这些人眼都瞎了不成？”
李长海陪笑凑趣：“可不是。从圣祖爷传下来的规矩就是立嫡立长，现下有咱们十二阿哥在呢，那两个又不是嫡长，凭什么会落在他们身上！真是一帮不动脑子的蠢货。”
宋嬷嬷看李长海说的话让皇后面色愉悦，不由更加抿紧了嘴。
很多时候，高高在上的主子们并不能看清自己，反而是她们这种低贱的奴婢琢磨的更透彻。
李长海说的立嫡立长固然是对的，但是也要看清楚现在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是谁啊！若是圣祖爷或者是世宗皇帝，宋嬷嬷都会觉得李长海的话有几分把握。但是乾隆爷……宋嬷嬷在心里摇头。
乾隆爷情况跟他的祖父辈都不同，无论是圣祖康熙还是世宗皇帝，他们都拥有雄才大略，都是心里装着天下的人，即使会有小性子也不会随心所欲。
可是乾隆爷不同。或许是江山已定，不用他再那么殚精竭虑了，他的随性远远比前两位皇帝要突出，很多时候，乾隆更喜欢由着自己的爱好来处理事情。
如果皇后那拉氏得乾隆欢心，那么十二阿哥自然毫无悬念地会成为储君，就像二阿哥永琏一样。但是，那拉氏根本不受他待见啊，还能指望立嫡立长这个规矩吗？
宋嬷嬷垂下了眼皮，任由李长海对着皇后说尽好话，她只是不动声色地听着，偶尔，在皇后问及她时附和一声。皇后的脾气不大好，她年纪一大把，不想挨嘴巴子。
五阿哥被皇上钦命在御书房行走，代天子批阅奏章的事情也传到了宫外。一时间，人心浮动，都在暗自猜测皇上是不是有立五阿哥为储君的想法。
郭洛罗氏府邸里，雪兰和晴兰都坐在凳子上安静地听她们的阿玛苏哈大人说话。
“眼瞅着宫里又要大选了，诸皇子中五阿哥独是我最看的中的，看皇上的动作，这个五阿哥也是个很有前途的人。你们姐俩可要抓紧机会，就算不能做福晋，侧福晋也是好的。”
雪兰姐妹俩互视了一眼，雪兰开口：“阿玛的吩咐，我们自然谨记在心。可是五阿哥总也不来，我们也不好去宫里找他啊！何况没有腰牌，又没有传唤，我们不敢冒失。”
“是啊！女儿听说，西林觉罗家的大姑娘跟五阿哥走的近，女儿只怕比不过。”晴兰也说。
“没出息！”苏哈大人瞪了两个女儿一眼，斥道。“他西林觉罗的姑娘难道就是天仙下凡？别的阿玛不知道，那个琴心阿玛就看过，跟你们姐俩就没法比！”
缓了缓，苏哈大人又道：“你们莫急，进宫虽然不容易，但是在宫里规矩大，那些娘娘贵人们也多，真进宫了也是麻烦。光是打点拜会这些人就够呛了，哪里还有功夫跟五阿哥相处！倒不如在外面，还自由些。你们都是年轻人，这个感情升温也快的很。”
雪兰微垂着头不言语。晴兰想了想，对苏哈大人道：“我和姐姐倒是不大好出面邀请五阿哥，但是铃兰跟五阿哥很熟，阿玛你不如让铃兰出面吧！”
“哦？”苏哈大人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情，便好奇地问：“铃兰那丫头倒跟五阿哥熟吗？唔，这倒是个好事儿！”
缓缓踱着步子，苏哈大人摸着下巴寻思了一回，抬手叫两个女儿先下去，“这事我再琢磨琢磨，你们先回房。”
“是。”姐俩对父亲行了礼，安静退下。
“姐，你说阿玛会不会……？”走在回房间的路上，晴兰忍不住问姐姐。
雪兰抬眼看她，目光淡淡，语气也淡淡：“会什么？”
“铃兰啊！阿玛会不会把铃兰也送进宫去？”晴兰没有她姐姐的好忍功，想到了就憋不住。
“她？”雪兰微微一笑，看着前方的屋檐淡淡地道：“送进去也没什么不好，横竖都是姓郭洛罗氏的。”
“哎呀姐！”晴兰跺脚：“你怎么这样想啊？她虽然也是姓郭洛罗氏，可到底不是咱这一脉的。再怎么说，这份荣耀也该是咱们的才对，怎么可以拱手相让呢！”
“看你什么样子？眼光放长远点！”
雪兰皱眉：“她是个孤女，背后能依靠的除了我们家还有谁？你还怕她飞了？再说你忘了阿玛的话了？一切以家族为首要。若是铃兰真的能给家族带来好处，又有什么不好的。”
轻轻呼了口气，低声咕哝了句：“我还巴不得不操那份子心思呢！”
晴兰眨着眼，不大明白姐姐为何看上去一副很累的表情。
两姐妹中，晴兰的性子比较活泼好动，那些揣摩人心思的事情她也干不了。眼看着姐姐这副模样，她也只是好奇了那么一会，转眼间又把心思放回到五阿哥身上。
“姐，你说，五阿哥他会喜欢我……我们这样的吗？”晴兰面色羞红，微微低了头，却抬眼看着自己的大姐询问。
“姐姐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虫子，也不知道啊！莫非……”雪兰直直地盯着妹妹那张俏丽嫣红的脸，试探道：“莫非妹妹你真的喜欢上五阿哥了？”
被人猜中心思，晴兰也不扭捏，大方地道：“五阿哥条件那么好，谁会不喜欢？再说了，阿玛不是要我们做他的福晋吗？若是不喜欢他那以后的日子岂不是会很难过？”
雪兰抿了抿嘴，半晌才呵呵一笑：“是啊，那般好的条件有谁会不喜欢呢？”嘴里这么说，脑海中却闪出一张桃花凤眼，满面邪肆笑容的面庞来，心下顿时黯然。
与郭洛罗氏府邸的情况大不相同，西林觉罗家在听到五阿哥被乾隆指派代阅奏章的情况后，全家人除了高兴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甚至连家庭商量都没有。
琴心依旧坐在窗下绣着鸳鸯枕巾，旁边的丫头瓷儿和秋绘则在帮着绣缠枝花。
王妈端了盘金黄的桔子上来给她看，一边笑着说：“姑娘，这是宫里送来给姑娘尝鲜儿的。”
琴心抬头看了眼那盘水果，笑着点头叫王妈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一边轻轻揉捏着脖子缓缓转动。“勾着头做了这会子活，这脖子就跟僵了似的，酸的很。”
瓷儿听了便丢了手里的活，过来给琴心按摩脖子，一边看着那盘桔子笑着说：“这才几月份啊？桔子倒有了。”
王妈笑道：“瓷儿姑娘可是过的连日子都不晓得了。如今已是十月中旬了，这桔子么，也该有了。听说江南那边，才进十月桔子就半熟了，可以吃了呢！”
瓷儿咋舌：“奴婢就是不明白了，明明都是在一个天底下，怎么就差这么多。好像江南那边吃的什么东西都比咱这边要早。人都说吃剩下的，咱们还真是像剩下的了。”
琴心嗔道：“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什么剩不剩的，这大清国的任何东西谁敢不先贡上来就自己吃的？这话快别说了，仔细人听见招来麻烦。”
瓷儿被自己主子一顿教训，忙乖乖地认了错。琴心又道：“说起气候，我听说越是往南边就越热，水果粮食也就越是成熟的早。书上说沿海那边一年四季都不见下雪，大冬天的还有人不穿棉袄呢！”
秋绘在一旁好奇：“冬天不穿袄子，就一点都不冷吗？”
王妈笑道：“那里的气候比这边热，不穿袄子正常。”
秋绘满眼向往：“真的啊？奴婢倒是很喜欢这样的地方，最讨厌冷了。一个冬天，冷浸浸的，穿了再多都是缩手缩脚的，做事情都不方便。”
琴心噗哧一笑，摇头道：“你以为那里就那样好啊？冬天固然好过这边，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到了夏天该怎么过？”
秋绘怔怔地：“怎么？夏天很热吗？”
“岂止很热，简直是热的要命！你是没瞧见，从那边来的人皮肤都有多黑。你这小模样到了那里，不出半年，保管大变样。”琴心摇着头笑。
秋绘噘了噘嘴，不高兴地嘟哝：“还以为能找到个好地方呢，没想到比这里更不如。”
“你们听听她这话，真是孩子气的厉害。”琴心听了她这稚气的话，哑然失笑。
王妈笑道：“阿弥陀佛！都是从小跟着姑娘一起的，哪里去过别的地方？自然是不知道外边的风土人情了。”
琴心点头：“王妈说的是。都说‘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可照我看，就是读书的哥哥们也未必都知道呢！唔，还是要走万里路亲眼见了才能知道清楚呢！可惜，我却不能像哥哥们那样，可以在外边行走，看尽大好河山。”
说罢，悠悠一声长叹。
瓷儿吃吃笑道：“这有什么难的！等姑娘您大婚后，总有跟着南巡的时候，到时候那些景致还不是由着姑娘您随便看？只怕是看腻了的时候都有呢！”
琴心笑了笑，低头继续绣起手上的东西，心思却已不知去了何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