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彻和林文婉的成婚礼选在了九月十二日,当日,元彻带着銮仪卫预备红缎围的八抬彩轿,在内务府总管、禁军参领及一众女官共百来人的前后簇拥下,浩浩荡荡的去中书令府上迎了林文婉进宫,上京城里万人空巷,皆来迎亲队伍经过的地方围观凑热闹,更显得声势浩大。合卺仪式皇上金口玉言选在宫中环殿举行,示意与天地同庆,在内务府极用心的张罗下,整个环殿张幕结彩,设宴百桌,热闹至极。
太后做为元彻名义上的皇祖母,是必须到场观礼的,素问自然是不想去,悦阳之前跟她同仇敌忾,说了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去,怎奈自己身为皇室大宗姬,依礼制也得到场,为这个含妃都快急病了,素问只好开导相劝,她才不情不愿的去了环殿。
婚礼想必是极其热闹的,素问远在永寿宫,都听到了阵阵礼炮和乐鼓声,好像天下的人都在为他们祝福喝彩,只有她被抛弃在这尘世一角,被忽视,被遗忘,说心里不难受那是假的,这几个月来那种隐隐绵绵的细微的心碎,此时好似一下子摔了个痛快,又像是被捅了一个大窟窿,空洞茫然而又疼痛不止,她坐在回廊上,边听着礼乐之声,边无声而泣,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哭,从此以后,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太后回来见她两只眼睛又红又肿,什么也没说,也吩咐带去观礼的永寿宫的人回来不要议论,但有些个小宫婢,进宫不久便碰到了这等大事,见足了世面,回来激动良久不能平息,私底下偷偷说着德王如何英俊潇洒,德王妃如何温婉娴淑,那些没看着人正脸的,便会讨论婚礼如何气派,自己得了多少赏钱,甚至连宴上的菜肴都要细细夸赞一番。
皇帝高兴,在环殿足足设宴三日,宴请群臣,帝卿同乐,内务府拟好了每日宴请名单,待皇帝过目后,便提前通知到宾客,皇帝的亲信重臣,几乎日日到席,也是皇恩的一种彰显。
婚宴第二日晚,内务府总管赵公公来了永寿宫,道是皇上开了金口,要素问去参加最后一日的晚宴,素问大为不解,自己在皇帝眼里,一直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怎么这时候想起要她去呢,不过君令不可违,素问只能接旨。
太后也摸不清皇帝的意思,只能替素问整理出朝服,素问平日极少出席这种正式的宴席,朝服放在柜子里都被棉虫咬了三个小洞,再赶制新的是来不及了,好在桃红手巧,连夜替她补上了,想着不在显眼的位置,别人也不会注意得到。
就这样,心里七上八下的等到了第二日傍晚,有几位公公来接她去了环殿,引她坐了下来,素问环顾四周,今日这宴席不是圆桌,而是在环殿左右两侧面对面的摆了十来排矮几,每排又有二十来桌,共四百余桌,一桌只一人,或是夫妻二人,须跪地而坐。皇帝的主座设在环殿之上正中的位置,稍靠下左右又各放了两桌,想来是给意妃和德王夫妇的。
素问心下疑惑,按照规矩,越是位高权重,理应越坐在靠前排且靠近皇帝的位置,但她一个无官无职,又无甚紧要的小宗姬,竟然坐在了首排第四的位置,开始想着是不是内务府弄错了,又觉得不太可能,心里愈发忐忑起来。
后宫妃嫔,皇子宗姬陆续入座,悦阳坐在她隔壁位置,看到素问来了,有些奇怪,不管不顾的跑到她桌前,道:“你怎么来了,还坐在这里?”
素问看到她,有种抓到救命稻草的感觉:“我也正奇怪呢,内务府的公公带我过来的。要不然你帮我问问,是不是他们弄错了?”
悦阳头摇的像拨浪鼓:“我跟你说,就算这天上的太阳算错了时间没东升西落,内务府的这帮老狐狸也办不错差事。你且看着吧,晚上说不定有你的好戏。”
素问都快哭出来了:“这种时候,有我什么事呢。”
悦阳打趣道:“说不定以前你跟三哥哥的事三嫂嫂知道了,想好好看看你呢。你也是,平日就算了,今日妆也这么素,早知道你会来我提前去帮你倒饬倒饬,别叫人家新欢小看了你。”
素问正在发愁,却听得悦阳“咦”了一声,指着对面,仿佛自言自语道:“这人是谁,我怎么从未见过?”
素问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隔着中间约三丈远的对面,内官正引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入席,在她正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宴会摆了三日了,我倒从未见过他,之前的各种宴席,我也没见过,好生奇怪。”皇帝独宠悦阳,有什么吃喝玩乐的好事,都少不了带上她,这些个亲信重臣,她都认识,但这人位列上宾她竟然没见过,太奇怪了。悦阳赶紧拉了一个引宾的内官,指着那男子问道:“那人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那内官见是悦阳宗姬问话,毕恭毕敬的答道:“回宗姬,那是定国将军。将军常年驻守北疆,今日得诏才回,您自然是没见过。”
悦阳瞪大了眼:“他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定国将军顾朗?”
内官答道:“正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