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汉倒在地上,眼神却分明写着不甘,饶是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不曾想今天却栽在了一个女人手里。
阁楼上的白衣女子和娟儿也是吃了一惊,叶青汉出手救了马努和苏苏,苏苏为何却要恩将仇报?
娟儿焦急问道:“要不要去救他?”
白衣女子似乎成竹在胸,“不必,我们静观其变。”
“莫非那个汉子也有什么古怪吗?”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马努万万没有想到,苏苏居然会下此黑手,他不解地问:“苏苏,你这是干什么?”
苏苏板着脸,严厉地说:“别问了!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苏苏紧紧拉着马努的手,两人一起走到外面。外面是一个杂货铺,店主和雨衣男分别倒卧在店铺里,马努和苏苏小心地避开地上的两个人,快步走出店面。
“哎呀,终于找到你们啦!”对面快步走过来七八个男人,看到苏苏和马努,欣喜异常。
原来是医院派来找他们的人,领头的莫教授,正是马努治疗小组的专家,与马努有过几面之缘,所以认得。莫教授约莫五十岁不到,人长得敦实,头已经半秃了,留着络腮胡子,给人的印象甚为威严。
“马努跟着我走,你们还是回去吧!”苏苏平静地说。
莫教授说:“也好,我派两个人跟你们一起,好有个照应。”
苏苏并不领情:“不必了,我们可以照顾好自己。”
莫教授有点意外,却也不好说什么。
这时,突然有人大喊:“别放走这个女人!她跟绑匪是一伙的!”原来是叶青汉爬到杂货铺门口,扶着门框在用尽力气呼喊。
莫教授刚刚也觉得苏苏有点异常,现在终于明白,于是大喊:“站住!”与此同时,七八个人把苏苏和马努两人团团围住。
苏苏厉声喊道:“你们别过来!谁要过来,我就、我就对他不客气了!”马努身材高大,苏苏在边上显得娇小,很难相信她能够伤害他。
莫教授说道:“你放开他,我保证没人拦着你。”
“不行,你们让开一条路,让我们离开。”
“苏苏,我看你是聪明人,他们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苏苏黯然道:“好处?他们怎么会给我好处?我的儿子在他们手里,为了救儿子,无论什么事我都只能照办。快让开!不然,他就没命!”
“哈哈哈哈,这么多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莫教授回身一看,三个黑衣蒙面人就站在距离他们十米开外的地方。
莫教授问:“朋友怎么不敢真面目示人呐?”
其中一个黑衣人接口说:“长得太丑,就不要惊吓大家了。”
莫教授有点不耐烦,“朋友有何意图?如果是路过,就请赶紧离开。”
黑衣人突然笑了,“我们今天偏偏就跟你过不去了!”
莫教授说:“好吧,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莫教授上前挥掌进攻,他不清楚对方的路数,所以就东一拳,西一掌的试探对方。蒙面人不理会莫教授毫无章法的招式,忽的后退散开,从身边拔出长剑,各自舞剑攻来。
三个蒙面人施展的剑法轻灵飘逸,姿态美则美矣,怎奈全身黑色显得突兀,银色长剑在三团黑影中泛起朵朵涟漪,将莫教授围在中间。莫教授无法摆脱,突然身形一变,脚下步伐变得诡异,双手不时向着黑衣人出掌,掌风和剑风激起沙尘及枝叶飞扬,还溅起雨水阵阵,模模糊糊中竟分不清人与剑与雨。
躲在远处的白衣女子看着四人缠斗在一起,不禁紧锁眉宇,口中念叨:“仙女剑!”
娟儿问道:“他们是谁?怎么会使仙女剑?”
白衣女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激战的进程,没有回应娟儿的问话。
“难道是有人偷学了仙女剑?”娟儿还在喃喃自语,“哎呀,不好,那两个年轻人要溜!怎么办?”
白衣女子说:“我们跟着他们。”
两个人悄无声息地暗暗跟在苏苏和马努的后面。
莫教授以一敌三,渐渐落于下风,身上已经被长剑刺出了好几个破洞,他明白这样下去败局已定,他忽的伸手抓取飞扬在空中的树叶,然后身体快速的转动,激起了雨水四处散开,在雨水中,十几片叶子迅疾飞出,令三个黑衣人猝不及防,其中一个黑衣人被树叶结结实实地击中了肩膀,闷哼一声坐倒在地,另两人面对飞向头部和胸口的树叶左右避让,并用剑身阻挡,但还是有树叶擦着耳边堪堪飞过,其中一人黑色头巾被震散开,露出长长的秀发,原来是个绝色少女。
莫教授不禁失笑,“明明是个大美人,却不敢让人看见,莫非心里有鬼?”
另一个黑衣人也摘下头巾,笑说:“没看见过女人么?今天就让你好好见识见识!”
两个美女露出真容,却是与汉人长相迥异,她们持剑又攻上来,出招更狠,但是动作依然是那么的轻盈优美,两人出剑一剑紧过一剑,莫教授连气都透不过来,再想发射树叶都找不到机会,心中暗暗绝望。
远处忽然响起奇怪的萧声,两个少女对望了一眼,一人上前一剑逼退莫教授,且战且走,另一人回撤扶起受伤的黑衣人。领头的少女说道:“今天就暂且放过你,我们后会有期。”三人快速离去,只留下满地的树叶和尘土。
莫教授侥幸从黑衣人手下逃脱,心中不免暗暗吃惊后怕。其他伙伴则关切地围上来,莫教授问:“马努和苏苏呢?”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人早已经逃走了。
莫教授观察了一下四周,说:“大家分头寻找,一定要找出来。”
苏苏拉着马努拼命奔跑,马努跟着跑了一会,累得气喘吁吁,“我实在跑不动了。”苏苏无奈,只好放慢脚步缓一缓。
苏苏回头看,莫教授还在与黑衣人缠斗,他的伙伴也被战局深深吸引,无暇顾及他们两人。
他们绕开大路,朝无人的荒地跑,跑着跑着,后面打斗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这时候,雨越下越大,他们看到前面有一个破庙,苏苏说:“我们到庙里躲一躲。”
马努似乎连应答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声不吭,低着头走路。
“哎哟!”苏苏痛的忍不住叫起来,原来是脚底扎破了。
马努问:“怎么样,还能走吗?”
苏苏试着走一步,结果疼的眼泪都流出来了,“还是不行。”
马努说:“我抱着你走。”说着,抱起了苏苏,慢慢的一步一步朝前走。
苏苏没有拒绝,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她只是希望快点赶到庙里。
马努走得不快,但是脚步很稳,他刚刚还很虚弱,但是现在苏苏需要帮助,他忽然觉得不怎么累了。
好不容易走进了庙里,苏苏观察了一番,指着佛像说:“我们躲到佛像后面,别人不容易发现。”
佛像其实很大,是用泥土砌起来的,外面涂上彩色颜料。由于长期无人保养,佛像已经破败,颜色掉了不少,土块也脱落了好几处,两人坐在佛像后面,暗暗希望别人不要过来。
外面的雨下得小一点了,庙外却传来了说话声。
“娘娘,我们到庙里避避雨好不好?”
“嗯。”
苏苏紧张地偷偷看去,只见一个妇人和一个小丫头,她们找了一些干燥的布幔铺在地上,在庙堂中央席地而坐。
苏苏小声地对马努说:“不要出声。”
马努懂事地点点头。
“娘娘,刚刚有一个汉子,他明明被人家点了死穴,为什么却没有死呢?”
“因为点人死穴,只对活人有用,对死人没用。”
“娘娘,你又糊弄人了,那个人明明是个活人。”
“好吧,我收回刚刚的话,那个人不是死人,但他也不是活人。”
“啊?不是死人,也不是活人?那是什么人?”
“娟儿,你现在还小,以后你就会懂了。”
苏苏听到这儿,越想越不对劲,猜不透她们两人是什么来路,怎么说话越说越玄乎?
“娘娘,你这次怎么突然想到要出来游历中原呢?”
“因为有大事要发生啊。”
“你怎么知道的?”
“我最近观测天象,就在前几天,发生了五星齐聚东方的奇观,这预示着有大事发生。”
“五星齐聚东方是很稀奇的事情吗?”
“是啊,上次出现已经是五百多年以前了。”
“娘娘,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什么事?”
“你如何知道这件大事会发生在这里的?”
“这个我不能说,天机不可泄露。”
“娘娘,我冷,我想生个火。”
“好啊!”
小丫头从外面收集了一些树枝,在庙里生起了一堆火。
“现在舒服多了。”娟儿伸手在火上取暖,感觉很惬意。
苏苏和马努卷缩在佛像后,浑身湿漉漉的,又冷又饿。苏苏想到火堆的光亮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不免心里暗暗担忧。
果不其然,没多久就有人闯进了破庙。
“请问大姐,有没有看见两个年轻人在这儿附近?”
“什么大姐,我娘娘有那么老么?”娟儿显然很不高兴。
白衣女子头也不抬,说道:“如果是你,你会想躲到哪里呢?”
马努偷偷张望,原来进来的是莫教授。
苏苏非常紧张,“阿努,抱我起来,快点离开。”
莫教授走到火堆旁,两只手放在火上取暖,还不停搓手,他四周观察了一会,走到佛像的后面,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谢谢指点。”莫教授拱手向两人示意,然后就出去了。
马努抱着苏苏从后门出来,慌不择路地拼命跑,苏苏说:“林子那边有一栋小屋,我们躲那里去,就不知道你还走得动么?”
马努说:“不要紧,我还行。”马努又抱起苏苏,朝屋子走去,走到一半,实在没力气了,只能停下来休息,忽然他听到后面有人朝这边寻来,马努不敢耽搁,马上又抱起苏苏急急赶路。
走近屋子,他们才发现屋子很破旧,院子里还堆了不少杂物,摆放的样子显得非常古怪,不知有什么深意。
“谁在外面?”一个声音从屋里传出,声音不大,可是传到耳朵里却是分外清晰。
“打扰了,我们想借个地方躲雨。”马努应道。
“那还不快滚进来!”里面的人很不客气。
马努抱着苏苏走了进去。屋子里灯光灰暗,一个老婆婆坐在板凳上拿着一块布在绣花。
老婆婆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好奇地问:“她是你媳妇吗?”
马努立刻脸红了,“不,不是。”
“那还不快放下!”
“哦。”马努马上松了手,苏苏噗通掉地上了,“哎呦!”可能是受伤的脚磕到了地板,苏苏疼得叫了起来。
老婆婆又说道:“把黑色的线拿给我。”
马努拿起地上的针线盒,翻找了一下,拿了一团线递给老婆婆。
“这个不是黑的,这个是蓝的。”
马努找了半天,还是没有,他抬头说道:“你手里拿着的,不就是黑线吗?”
老婆婆看了看手里的线,自己也笑了,她说:“来,坐我旁边,省的我老找不到线。”
马努乖乖坐下,老婆婆一把捏住他的手,马努忽然觉得一阵疼痛,顿时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
老婆婆脸色变得极为怪异,“你究竟是什么人?”
马努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好。”老婆婆又放下了他的手。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声音人还不少,可是他们好像都不敢进来。
“外面是什么人呐?”老婆婆问道,声音不大,但是中气十足,在场的人听得清晰入耳。
“在下南海圣手门下莫怀谷,恳请紫竹前辈行个方便。”
“南海圣手?没听说过。”
老婆婆拿起一个草篓,把里面的针线一根根地抛出门外,针线像长了眼睛似的跳跃飞舞,手劲之强劲实为罕见。
莫教授在门外见到院子里一片萤火虫般飞舞,大声赞叹:“好一个穿针引线!”
马努不识货,只是觉得老婆婆手劲好大,不禁拍手道:“哎呀,针线会跳舞,太好玩了!”
老婆婆白了马努一眼,继续对外面的人说道:“老婆子贪图清净,不接待陌生人。”
莫教授说道:“事关重大,请紫竹前辈高抬贵手。”
“哼,这里哪轮得到你来发号施令?这个小娃儿老婆子喜欢得紧,要把他留下来陪我解闷,他媳妇就让你们领走吧。”
苏苏十分紧张,紧紧抓住马努的手不放。
忽然,一个平和的声音徐徐传来:“如果有紫玉令牌,你放不放人?”
老婆婆忽的站了起来,她身材不高,满头银发,脸上没什么皱纹,面色红润,一点不显老。“什么人?”她径直走到门口,努力寻找刚刚讲话的人。
一个白衣女子站在莫教授身边,她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小的饰物,一甩手扔了过来,“给你。”
老婆婆接过饰物,看了许久,终于老泪纵横,她对马努说:“娃儿,你我注定无缘,带上你媳妇走吧!”说完,拿着饰物独自进了内屋,留下马努和苏苏茫然发愣。
莫教授拼命向马努招手,马努默默抱起苏苏走出了院子。
莫教授与手下围住了马努和苏苏两人,苏苏拿出一根毒针对着马努的脖子,“大家都退后。”
大家看看莫教授,然后默默地退到后面。苏苏一翻身下到地上,似乎脚已经好了,她拉着马努的手,一步一步朝后退。
莫教授厉声道:“快放开他,不然休要怪我不留情!”
苏苏毫不理会,继续不停脚步。
莫教授右手微微一抬,没见怎么用力,一道闪光飞向苏苏,“哎呦”一声,苏苏顿时右手酥麻,一片小小的叶子深深嵌入了右肩,顿时动弹不得。
莫教授刚要上前拉马努,马努却一把扶起苏苏,他满脸疑惑,“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苏苏额头渗出了冷汗,她望着马努幽幽道:“阿努,你不要怪我……”
莫教授大喝一声:“马努,你让开!”抬手发力一掌打向苏苏,苏苏眼看无法躲开,眼睛一闭,准备受死。谁料马努眼见苏苏挡不住这一掌,反而挺起胸膛,挺身挡在苏苏身前。
莫教授一掌过来,直接打在了马努的胸口,马努闷哼一声,与苏苏撞在一块,一起飞出去好远。
苏苏被马努一挡,避开了致命的一掌,但还是被凌厉的掌风扫到,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顿时晕了过去,而她手上的毒针却被马努误打误撞扎到了脖子上。
马努面色发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莫教授俯身一探,发现他已然没了气息,脖子上的毒针犹在兀自晃动。
白衣女子目睹这一突变,伤感不已,喃喃道:“天命难测呀,一切又重新回到了原点。”说完拉着娟儿的手悄悄离去。
莫教授双手抱起马努,仰头望天,悲愤涌上心头,他回头看了看晕倒在地上的苏苏,轻轻叹了口气。此刻,他的脚下似有千斤重量,半步都迈不出去,曾经踌躇满志却遭当头一棒,只留下悲怆莫名。
这时候,雨停了,四周也安静了下来,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几秒钟后,凄厉的雷声呼啸而至,仿佛所有的怨气都在这一刻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