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白莲教王三爷被抓到了。”茶馆里的茶博士一边给刚坐下的客人上茶,一边说道。
“真的假的?听说这王三爷可是个厉害的角儿。”客人也八卦道。
“哪还有假呀?明后天估计都押到京城了。”茶博士说完,就又去照顾另一桌客人去了。
茶馆里热闹非凡,街面上也是车水马龙。这几年在外面闹得翻天覆地的白莲教似乎对京城是一点影响都没有。
刘老板经营这茶馆三十年了。今天也像往常一样,在对街的汪五馄饨吃了早点后,就站到了自家茶馆门前与这街上的老脸子打着招呼。
茶馆门旁的角落里,蹲着一个小乞丐。这小乞丐蓬头垢面、邋里邋遢,半个身子都探到了茶馆里,也在听着茶客们的闲聊呢。
要搁平时,刘老板就把他轰走了。可难得今天刘老板心情大好,不但没轰他,还抓了一把瓜子丢了过去。
小乞丐转头看是刘老板,赶忙把已经伸到店里的身子缩了回来,一边捡着地上的瓜子,一边笑嘻嘻的说:“刘老板发财,刘老板发财。”
“发财也指望不上你,磕完了瓜子赶紧去别的地儿吧。别影响我生意。”刘老板说完就回店里去了。
“好嘞,那就先借您地儿坐会啊。”小乞丐把一地的瓜子都捡了捧在手心,一边磕着,一边听着茶客们闲聊,时不时地还插上一两句。
就这样一晃,半个时辰过去了。小乞丐嘴里最后的一颗瓜子皮都被他嚼成沫了。抬头看了看太阳,时辰也不早了,把嘴里的瓜子沫吐掉,站起身,看看准备再到哪混点吃的。
拍了拍身上的土,第一步还没跨出去,就听见有人在他身后说:“饿了吗?”。
小乞丐转过身,就见一个差不多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这人头上戴着个斗笠,蓑衣背在身后。穿着虽然朴素,但是却干净的很。小乞丐看着他的眼睛,他确定这个人是他长那么大以来,见过最英俊神武的男人。
“你在和我说话?”小乞丐看着中年人的眼睛,问道。
“对啊,你不饿吗?”中年人依然微笑着。
“是有点饿了。”小乞丐回到。
“那我请你吃饭。”中年人说着,转身就走向街头的一家酒楼。
小乞丐看着中年人的背影,实在是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不过他都是一个乞丐了,还有什么顾忌的?于是赶紧跟了上去。
没多会,小乞丐看着满满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也顾不得店小二和其他客人异样的眼光,整个人都快扑到了桌子上。
“你不吃吗?”小乞丐嘴里还塞着鸡腿呢,才发现坐在他对面的中年人到现在筷子还没动一下。
“我不吃,你吃吧。”中年人还是微笑着说。
小乞丐才管不了其他,继续狼吞虎咽起来。
也没多会的功夫,一桌子菜都快被他造的差不多了。
“说吧,需要我做什么。”小乞丐是彻底吃饱了,摊在椅子上对中年人说。
“什么意思?”中年人问。
“无功不受禄,你请我吃饭,总有原因吧?”小乞丐直言。
中年人看着小乞丐,顿了一会,笑着说:“我想找个徒弟。”
“找人啊?这好办。你找到我就对了,来,告诉我你徒弟长什么样。只要他人还在京城,我明天这会就能告诉你人在哪儿。”小乞丐一脸得意的说。
“呵,你理解错了。我是想让你做我徒弟。”中年人还是微笑着说。
“我?做你徒弟?”小乞丐惊讶道。
“嗯,没错。”中年人点了点头。
“做你徒弟,有什么好处?”小乞丐问。
“不用挨饿。”中年人还是微笑着说。
“可以,就这一条,就可以了。”小乞丐看着中年人说。
“那走吧,我们回山。”中年人大步往门外走去。
“什么山?”小乞丐跟上去问道。
“昆仑。”
两人一前一后,大步的走在热闹的京城中。此时,小乞丐还不知道,这世间一切的繁华都已经与他没关系了。
“都好几天没下雨了,你带着斗笠、蓑衣干嘛啊?”小乞丐跟在后面问道。
“为了避免麻烦。”中年人头也没回,继续往前走。
“什么麻烦?”
“出了城告诉你。”
等出了城,中年人没张口,小乞丐就已经知道刚才他说的避免麻烦是什么意思了。因为他把斗笠、蓑衣都拿了下来。这人,竟然留着一头碎发。
“你竟然没留辫子?”小乞丐吃惊道。
“你不是也没留吗?”中年人说道。
“我是乞丐啊?”
“乞丐?乞丐就不用留辫子吗?”中年人好奇的问。
“是啊。你不知道吗?”小乞丐很奇怪。
“我说他们怎么不抓你,还以为你比较特殊呢。”中年人面无表情的说道。
“喂,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不会后悔了吧?”小乞丐叫道。
中年人没有回答,转身就往西走去。小乞丐赶紧跟上去:
“你后悔也没用啊,我长那么大还没出过京城呢。我把我带出城,我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啊!”
“听没听到我说话?做事要有始有终啊,我虽然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可我已经认定你是我师傅了哦。”
“实在不行,你要真觉得找错了人,那我就给你那个,那个什么,你刚才说昆仑是吧?对,昆仑,我就给你们昆仑派看个门也行。”
中年人一下挺住了脚步,小乞丐差点没撞他身上。
“我现在教你几句口诀,你牢记在心。背好了再叫我。”中年人说完,又一边往前走着,一边说着:
“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
小乞丐高兴极了,却也不敢怠慢,紧紧的跟在中年人的后面,认真的背着听到的口诀。
就这样,中年人一路教着,小乞丐一路学着。不知不觉,两个月过去了。他们也到了昆仑山下。
看着气势磅礴的昆仑山,中年人久久没有移目。小乞丐经过这两个月,精气神上也好似换了一个人,陪着中年人也盯着高耸如云的昆仑山,一动不动。
“我好久没这样站在山下了。”中年人说。
“师傅,徒弟陪您多站会。”小乞丐站在一旁。
“不用,上山吧。记住,心里莫要急躁,要把当成很正常的事情。”说完,中年人竟然一下飞了起来!没一会,已经看不清楚人影,只留了一句话下来。
“运气之法我也教你了,能不能上山,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等中年人再次站稳,看着脚下厚厚的云层。自言自语道:“这小子,悟性的确不错,倒是和我当年有几分相似。”
说罢,转过头就往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又自语道:“不对,他那悟性哪能和我比?我当年可是就在山下待了三天。这小子,还不知道要几天呢?”
“师傅,等等我啊。”刚说完,小乞丐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中年人一动不动,好一会,才缓缓的转过头,强做镇定的说:“哦,你,上来了啊?”
“对啊,在下面又没事做。”小乞丐一边说着,一边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这里就是咱门派啊?师兄弟们呢?怎么就两间屋子?那么寒酸啊。”小乞丐上来就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就这样。小乞丐正式成了昆仑的弟子。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十几年也就过去了。
突然一天,师傅说要去云游。和徒弟打了声招呼,就直接飞走了。
不过这次云游很快,三天后师傅就回来了。
“师傅,您这是去哪办事的吧?那么快就云游回来了?”徒弟看师傅那么快就回来了,奇怪道。
“嗯,你跟我进来,我有话和你说。”师傅看了一眼徒弟,就进了屋子。
“师傅,有什么要我做的事,您和我说就行。”徒弟笑着跟着进了屋子。
师傅看着他,没有开口。似乎是有很多事情要说,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过了许久,才开口。
“你上山已经十来年了。该教的,我也教了。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安心修炼,不可一日荒废。”
“师傅,您这刚回来就又要走啊?”徒弟以为师傅还要出门。
“我这几日把剩下的一些事情处理好,就准备渡劫飞升了。以后我们昆仑,就靠你了。”
“啊?那么突然?”徒弟有点惊讶。
“这是飞日轮,今日也传授给你。以后你每天就要配合残月剑一起修炼。”说罢,师傅祭出昆仑至宝飞日轮,交给了徒弟。
待把飞日轮收起,徒弟也知道分别之时的确是要到了。
“你去休息吧,明天我要见一个老朋友,不用管我。”
虽然有万般不舍,但是飞升毕竟是好事情,所以也没必要搞得太过伤感。徒弟应了声,也就退出门去了。
翌日,徒弟早早的就到了山前修炼。没多会,师傅也出了门,却是站在屋前矗立不动。
原来师傅并不是在看着徒弟修炼,而是在等人。
徒弟顺着师傅的眼神望去,就见一个四十来岁左右的白袍道人从天边慢慢飞来。
“玄前辈,好久不见。”白袍道人抱拳道。
“殷掌门客气了,哪有什么前辈,进屋说话。”说罢,师傅就进了屋子。
白袍道人看了一眼徒弟,笑着点了点头,便跟着进去了师傅的房间。
徒弟好奇,从他上山来,还第一次有客人前来拜访。偷偷摸摸的走到门外,准备偷听他们说什么。耳朵刚贴到门上,就听到里面说:
“殷掌门见笑了,我这徒弟是从街上捡的,才跟着我十来年。说起来,我真是愧对我昆仑前人。”
“那您放心就留他一人啊?”
“没什么放心不放心的,这就看他的造化了,这也是我昆仑的造化。”
“玄前辈看的通透,晚辈不及。”
说话声突然断了。然后就听到师傅在里面喊道:“你不去修炼,在这里偷听什么?尽给昆仑丢人,快滚!”
徒弟吓的一个激灵,赶紧又跑到山前修炼去了。
一直到了晚上,白袍道人才走。
“师傅,这就是你以前和我说过的武当掌门殷木泉吧?”徒弟跑到师傅边上,看着殷掌门远去的身影问。
“嗯,没错。”
“你们聊什么呢?聊了整整一天。”
“哎,本以为妖魔尽除,世间能安生些,可这人心啊,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师傅,发生什么事了吗?”徒弟不懂师傅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你为什么修行?”师傅忽然问道。
“一开始我就想着能不饿肚子。后来跟着您,发现原来评书里说的都是真的,那自然就是也想和师傅一样,哪天也能渡劫飞升呗。”徒弟看着师傅,直言道。
“修行是很枯燥的,况且现在也没什么妖魔需要你下山,你不觉得闷吗?”
“这有啥闷的,没妖魔是好事啊。何况我现在这修为,有我也打不过呀。”
“哈哈,说的也是。来,我再传授你最后一道法术。”说完,师傅头也不回的往山前走去。
“师傅,您都快飞升了,还有藏私啊?赶紧有什么都教给我吧。”徒弟玩笑着跟了上去。
又是三两日过后,师傅准备飞升了。
“残影术你已学会,我也可以安心的走了。记住,每三十年,与自己的影子生死相搏。”
“我的影子哪里能打得过我呀?”徒弟不解。
“呵,你这小子,只怕你自己都不了解现在自己有多厉害。反正,你记住我的话就是了。每三十年!切记。”
“啊?那我要是打不过怎么办?”徒弟挠头。
“打不过,就死呗?”
“那不是很麻烦?”徒弟继续追问。
“不要怕麻烦,不然你过不了那一关。”
“那一关?哪一关?”
师傅已经慢慢的往天上飞去。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说完,师傅便犹如流星似的,直插云霄。
留下徒弟满脸疑问的站在山前。
“我还能打不过自己的分身?开什么玩笑。”说罢,徒弟右手双指并拢,念出心诀,召唤出自己的分身。
“把我召来干嘛?”分身问。
“昨日学会了,还没和你打过,刚才师傅让我每三十年和你斗一次。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徒弟说完,残月剑飞速运转,犹如一轮晓月似的直插分身。
就见分身瞬间祭出飞日轮抵挡,“铛”的一声,擦出巨大火花。
虽然徒弟功势凌厉,但是却丝毫伤不到分身。斗了好一会,徒弟急了:“你怎么只防守,不进攻?”
“真要打?”分身道。
“以命相搏!”徒弟大叫,又是一击过去。可依然被分身完美挡下。
这残影术召唤出来的分身,只听施术者的命令。徒弟指令已下,分身也即刻祭出残月剑。
可没两分钟,徒弟已经后悔了。
但是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已经被分身的残月剑贯穿胸口!
“咳、咳。”徒弟吐出两大口血。看着站在一旁的分身说:“你,你别得意,是,是我大意了,三十年后,三十年后我们再斗。”说罢,就咽了气。
分身看着地上的尸体,本想找个地方埋掉。可是这昆仑如今都是青砖铺的地面,也不好处理。只能抱到边上,看准了山下的瀑布,就这样把徒弟的尸首丢了下去。
同时,天边出现了一个黑点。黑点越来越近,竟是一个白袍道人。这道人不是旁人,正是武当掌门殷木泉。
“小徒弟,我见一道真气从昆仑直插云霄,是玄掌门飞升了吧?”殷木泉看着分身,问道。
分身哪里会理他,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
“怎么不说话?现在你可是昆仑掌门了呀?”殷木泉接着说。
分身还是没说话,动也没动。
“你这样,可是很没礼貌的哦?”殷木泉上前一步。
结果,小徒弟还是一动不动。殷木泉再一感知,才知这竟然是残影术留下的分身。
殷木泉忽然大怒,拔出剑来,一剑把分身劈的粉碎。
“分身在这,不应该走远啊?难道他师傅刚飞升,就跑下山了?”殷木泉自语道。
“算了,这小子才二十来年的功力,还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去。浪费我时间。”说罢,殷木泉就又飞走了。
小徒弟的尸首慢慢腐烂,他的真元也在慢慢汇聚。因为他这一世修为实在是太低,所以耗费了整整十年,元神才再次苏醒。也巧,元神苏醒的当日,附近就有一个女胎要出生。再等他元神记起事情来,已经又过了十年。
十岁生日这天,小女孩一直摸着自己胳膊上的胎记。找了个空,趁大人们不注意,溜进了厨房。然后就是一声女娃的惨叫。
夜里,女娃的爹爹对孩她娘说:“你说娃子怎么好好的把自己的胎记割了啊?”
“娃娃长大了,知道漂亮了。”孩她娘说道。
“她才多大呀?不会这娃子脑子有毛病吧?”
“你才有毛病呢,赶紧睡觉吧,明天还要干活呢。”孩她娘骂道。
女孩从此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白天也不和小伙伴们玩耍了,只是跑到山上自己去玩。时间久了,家里大人也就懒得管了。毕竟乡下人,有着忙不完的活。
又是二十年过去了。女娃早已远离家乡,一个人住回了昆仑山。
这日,看着站在面前的分身,说道:“上次是我大意了,师傅才交我残月剑,我就没忍住和你斗。这次可不一样了。这二十年来,飞日、残月,我早已能熟练运用。来吧,以命相搏!”
说完,一人一分身,又缠斗在一起。
可还是没几个回合,又被分身击杀了。
这分身太厉害。因为分身可以发挥出本人百分百的实力,可自己本身却往往很难做到这一点。所以如果抛开情感和随机性来说,打不过,也很正常。毕竟单拼招式的运用和对法宝使用的熟练程度来说,分身都具有巨大的优势。
随后的几次,他还挺有斗志。可老是失败,也就越来越不想斗了。再加上这世间基本已经没了妖魔,修行之人也是越来越少。他就更理解不了师傅当年的用意是什么了。
在等到了陆北这一世,他其实已经彻底放弃了。浑浑噩噩如废物似的过了二十六年,直到正光咒再次现世,他才把胳膊上的封印揭开。
可没想到,这一世。第一战,就让他明白了师傅的用意。
原来那么多次的以命相搏,其益处远远大过他的想象。不管是对法宝的运用,还是战场上的直觉。都让他的实力远远超过他的修为。
就在他心里对师傅只有感激和思念的时候。一个梦,却让他又不理解师傅了。
梦很简单,陆北回到了昆仑山上。师傅住的屋子就在那里,屋子里的灯却亮着。他以为是师傅回来了,嘴里喊着“师傅”就冲了进去。师傅果然在里面,他正在下棋,可是坐在师傅对面的,竟然是殷木泉!争吵的内容陆北醒的那一刻已经忘了。只记得他和殷木泉打了起来,只记得他们打的难舍难分,也只记得,在最关键的时候,陆北竟然中了一剑。而他更记得,这一剑,竟然是师傅刺出的!
师傅赶忙俯身抱住他倒下的身体,可是一弯腰,背后的太阳直射他的眼睛。
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
他已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