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两日就是端午,宜和已经走了快一个月还没到,元恪实在坐不住了,这丫头只要一出来简直没有正形。像小时候妹妹玩丢了一样,他带着人出去找——明明知道她不会丢。
刚出军营不到二十里,远远看到一支队伍朝这边缓缓行来,人看不太清,但是宜和那小巧的身影在一众护卫下格外突出。
“怪不得呢,你看这哪里是赶路,简直蜗牛吗?这样走,明天也到不了。”元恪好脾气地夸赞这个妹妹。
队伍逐渐接近,突然山顶竹林轻动,飞快地蹿出两名黑衣人截住众人去路,青龙卫迅速将宜和围在中间,不安分的她特意扒开侍卫偷看。
“什么人!?”程枫长剑出鞘,心头一紧,这二人武功不可小视。
“来者是客!饮一杯可好?”元恪压低嗓子。
“不知兄台是哪路好汉,在下有命在身,不容耽搁,来日方长……”
“废话那么多!”瞬间!带头男子行云流水般刺向程枫,后面那人同时袭击被众人保护的宜和。
程枫与元恪两剑相击,发出震耳的金石之响。青龙卫训练有素,众人变换位置只守不攻,不过这黑衣人也没放弃寻找漏洞。
宜和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的阵仗,兴奋地拔出佩刀,小脸通红地准备一战。元恪武功不在程枫之下,剑法凌厉让他无法迅速脱身,他又关心宜和的安危,还要分心照看。元恪见他竟然还能分神,不禁暗自赞叹,身法加快。
袭击宜和的黑衣人终于在缠斗中找到一丝缝隙,一招锁喉奔向宜和,青龙卫迅速反守为攻,将那人用铁链绞住,拼命拉回。
“哥哥!”话音未落,宜和纵身朝二人飞去,一刀挑开长剑,顺势踏程枫手臂借力朝元恪刺去。这几招虽快,可她盈盈的笑意掩藏了杀气。
“公主小心!”程枫赶紧协助宜和。
元恪低身避开,拦腰抱住宜和,又挥剑拨开程枫。
“大胆!放开她!”三人落地,程枫见那人如此轻佻但又有公主在手,只能倚剑指向他。
“哥哥!”宜和要扒他的面纱,他反转一围将宜和双臂困住,揽在怀里。
“谁是你哥哥?”
“我都看见了,你的玉珏!”宜和像找到了糖的小姑娘,乐得眉目弯成一条线,试图努力转身,却被他困得更紧。两人低头一看,果然玉珏滑出衣带,黄色的穗子在风中摇摆。
“哎——”略显失望地松开宜和,她转身扑向他,将元恪撞得倒退好几步才稳稳地接住。
“喵儿——”宜和扒开他的面纱,眉目开朗,眼神俊逸的少年,不是她哥哥还是谁?两人笑得明媚灿烂。跟小时候一样,元恪将宜和高高举起,原地转了几个圈才放下,宜和爽朗的笑声传出好远。
“末将该死,冒犯宣王殿下!”程枫率众青龙卫跪下。
“程枫,武功见长啊?再过几招,我都不一定能敌。”
“末将不知是殿下,下手……”
“好啦好啦,一路来你也不容易。对我这个妹妹护卫得到是周全。”他亲昵地捏捏宜和的脸,还是软软的。
“此乃末将应尽之责,谨遵陛下吩咐护送公主前来。”
“是吗?”程枫对宜和的心意,母亲早就透露了,看着这个略显呆板的准妹夫,他挑逗着:“不是你自己想来?”
“末将……末将职责……”程枫心意已乱。
“哥哥,我们再打一架吧?”宜和还不过瘾。
看着她殷切的眼神,元恪略显无奈,揽过她的肩膀往回走。
“不打了,打伤我就算了,要是伤了你,会有人心疼的。”继续调侃程枫。
“母亲又不在,没事儿的。”
“我说的是别人心疼……”
程枫脸颊发烫,不知是跟还是不跟。
元恪随军驻守军营,无诏不得回宫,母亲轻易也不能出宫,只有这个妹妹每年来看他一次。在等级森严又刻板的军营,只有她的到来能触动铁血十年内心早已被掩藏的柔软。
在军营中,元恪身份尊贵,却只是左前锋,听命于护国将军李廷玉帐下。李将军出身簪缨世家,三代七将皆镇守南境,而且此人不只是武者,听闻早些年曾文动天下,是要做文官的。后不知为何承袭兄长爵位,带着刚刚获封的宣王来到南境。于元恪而言,他亦父亦师,待他与自己的儿子李重一视同仁。
宜和兴致很好,军营不比宫里,一切依序而行。感念兄妹二人许久未见,李将军特许十日假期,但早晚课不可荒废。
宜和很怕这个严肃的将军,记得上次闯祸,哥哥与右前锋李重替她受罚,被打得血肉模糊。她于心不忍,仗着自己是公主,哥哥是亲王,而那个李重更是他亲儿子,硬闯过去讲理,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却害得两位哥哥与她在烈日下又罚跪两个时辰。
她憋着火照顾哥哥,没想到这位将军免去二人晨练,晚课却不能停。她又气得去讲理,被李重拦下:“公主饶了我们吧,您再闹下去,殿下和我是要被打死的。”
“他敢!”
“他真的敢。”
那是宜和第一次了解军营。回宫之后越想越不解气,还跑到父皇那里告状,没想到平日里宠爱她的父皇竟神情严肃地跟她讲军制。从那以后,她对这位将军产生了深深的敬意,还对兵法有了兴趣,父皇也由着她的性子,随她与太子同去受课。
她大概是个倒霉鬼,学堂自从有了她,太子也没少受罚。两位难兄妹在太傅的责罚之下竟建立起浓厚的感情,皇后拿她没办法,只得不断找沉香宫的碴。
大概久别重逢,宜和跟哥哥在山坡上说了半宿的话。她讲宫中的大小事儿,他讲这两年战役的始末,瞌睡虫渐渐上脑,宜和趴在元恪的腿上睡着了,太留恋这种亲人相逢的感觉,月光里元恪仔细打量这个小妹妹,从前粉雕玉琢的模样渐渐长开,有了贵气却不失灵动。
山风轻起,他将宜和裹上披风抱回去,程枫紧随其后。
“程枫,我这妹妹吃沉了,抱不动啊。要不你来吧?”
吓程枫一跳,连忙拒绝:“末将不敢。”
“那我扔这里了?”他做势撒手。
程枫本能地伸手去接,元恪趁机松开,一个转手,宜和落到了程枫怀里,他不知如何是好,这是他从来不敢想的亲近。
大概动作太大,宜和在他怀里动了动。
“会醒吧?”
“放心,我这妹妹要是睡踏实了,就刚刚那样儿,掉地上都不会醒。啊,就这样啦,你抱回去!”
“末将遵命!”
元恪时不时回头,看程枫紧张又害羞的样子,一路都在笑。
“殿下,到军营了,这恐怕不妥,还是请您……”
“我说了,你抱回去。”潇洒转身,留程枫无比尴尬,只得硬着头皮朝公主营房走去,脸似针扎心如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