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倩倩此话一出，程冬冬顿时就皱起了眉头，她不知道对方的底气来自于哪里，直到……
“太子妃，小心！”
程冬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喝，声音振聋发聩，喊得她直接就懵了，只是下意识地回头看去。但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直接就掠过一道影子，然后随着眼前一花，等她再次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离开了原地，站在了街道的另一边，而逸飞就站在她的身前，手持长剑，目光警惕，全身紧绷地看着对面。
而程倩倩身旁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多了两个男子，带着花脸面具，让人看不见其面容，只能看到两双同样漠然而冰冷的眼眸。
“我说了，我虽然带不走你，但你也是带不走我的。”
程倩倩看了一眼逸飞，她对对方没什么印象，于是便没有多放注意力在他身上，只是对着其身后的程冬冬笑道。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带你出来的人，倒还真有几分本事……介意我回去之后，查查他吗？”
不知为何，程冬冬在听程倩倩说起逸飞时，心头没来由地一紧，沉默了片刻之后，她忽然看着对方，定定的说道：“……他要去雪国。”
这话没头没尾的，程倩倩初时听到也是一怔，但随后她也没有多做纠结，想到这话应当是跟宁朝说的，便只是笑了笑：“好，我知道了。后会有期吧。”
话音刚落，其身边的两个面具男子便不约而同地搀起了程倩倩，远遁而去。
见这三人远离之后，逸飞这才收起了长剑，略带不解地回头看着程冬冬。
“您，为什么要把他们的行踪说出来？我若猜的不错的话，您这一说，会给他们带去无尽的麻烦的，而且……听您那意思，四皇子也知道他们之间的事了？”
“早晚会知道的。”程冬冬没有过多的回答，毕竟她也不清楚，她也只是想分散程倩倩的注意力而已，让对方琢磨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那对方便不会放太多心思在逸飞身上了。
程冬冬此刻定定地看着逸飞，心中思绪万千。因为就在刚才那一刻，她第一次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逸飞，他只是个暗卫而已。
“逸飞，如果宁朝要查，是不是一定能查得出你来？”
逸飞闻言，顿时猜出了程冬冬的担忧，他顿时心头一热，虽面无波澜，但还是出言安慰对方道：“方才那三人，都不认识我，您也不必太过担心。”
“所以是能，对吗？”程冬冬却是没理会对方的安慰，一语道破。
逸飞没有否认，沉默着点了点头。
程冬冬见此，心头忽然就涌出了些许后悔和难过来，她皱着眉头，轻声道：“逸飞，要不然你走吧。”
“什么？”逸飞一怔，没明白程冬冬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我说，要不然你走吧。”程冬冬顿时又重复了一遍，并解释道，“异国他乡的，不管你是跑了、失踪了还是死了，他们都没办法在短时间内知道的。再加上有我给你作证，他们会相信的。”
“……”
逸飞沉默了许久，他看着程冬冬，心中早已乱成了一团麻。他知道程冬冬是在担心他，担心被陛下知道他私自把对方带在身边，还管了那么多的闲事，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或许，对方这么担心，也是因为愧疚，但逸飞还是觉得大为感动，因为没人这么担心过他，也没人这么为他想过。
所以在这忽然之间，他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反应去面对这样的关心。
最后，他笑了。
笑得很生疏，却极为真诚，纯真得像初次探出嫩芽的树梢。
“我，不会走的。”
“为什么？”程冬冬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即便宁朝查不到你，即便陛下不知道你的这些事，可你难道没想过以后吗？”
“我想过。”逸飞很是平静，“很早以前我就想过了，所以在很早以前，我就知道自己最终的结局了。身为一个暗卫，我做的事情本就不能见光，等我的利用价值都没了之后，我就只有一个结局……”
“所以我有的同僚，他们很羡慕思涵公主身边的绯衣，觉得她好歹跟了一个好主子，将来也可以活得很长久。但我不这么认为，在我看来，我们都没什么区别，不能有自由，也不能有自己的想法，用尽自己的一辈子，去完成不同的使命。”
程冬冬越听越心惊，在她看来，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还是忠心不二地替上面做着必然见不得光的事，这无疑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既然你都知道，那你为什么不肯走？”
“不走，是因为走不了。不管你走到哪里，他们都有办法把你抓回去的。而且……按您这个想法，我们外出任务的时候，不是有很多机会都可以走吗？这个您都能想到，陛下会想不到吗？”
程冬冬一愣，随后反应了过来。宁朝都会用毒来控制程倩倩，陛下手底下那么多暗卫，又怎么会真的一点措施都没有呢？
想通了这些，程冬冬便不由地叹了口气，她身边怎么都是些身不由己的人呢？就连她自己也是。
“我有的时候，都不知道该不该怪倩倩。她和我自小一起长大，虽然情同姐妹，但后来她经历了我没经历的事情，她的性命也在别人手里握着，而我……”
话到此处，程冬冬忽然一顿，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忘了什么……
不对啊！程倩倩刚才不就给她灌了一颗毒药吗？那她的性命也被迫捏在别人手里了啊！而且这个别人，基本可以确定就是宁朝那个家伙了……
那她现在怎么办啊？
不过程冬冬心中虽然正在“天人交战”，但她面上倒是平静得很，只是目光有些涣散，像是在想什么事情一样。所以，逸飞也就没能看出她的担忧，只是猜测着她口中的“倩倩”，应该就是刚才那个女子了。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江湖中人最重侠义，这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而您说的那位姑娘，若是为了性命，其他的都全然不顾了，那终归是她自己也有问题，您也不必有如此想法。”
“我们又不是什么江湖人。”程冬冬下意识反驳，尽管对方是在为她说法，她也依旧不同意这个说法，“所以，终归还是命重要些……不过你这开口闭口都是江湖的，你羡慕他们啊？”
“一诺千金、肆意逍遥，如何不让人羡慕？”
程冬冬笑了笑，她不认为所谓的江湖有那么好。毕竟江湖也都是人，是人就有好有坏，不过这些想法，她也不准备告诉逸飞。这是对方心中唯一美好的地方，她也不想就这么颠覆了它。
而就在此时，逸飞忽然看了一眼后方空荡的街道。
程冬冬不明所以，也跟着看了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正准备问问对方时，却又见他一脸严肃地回过头来看着她。
“得罪了。”
“嗯？什么……诶！”
程冬冬一怔，还没来得及问他什么得罪了。就见逸飞忽然一手搭在程冬冬的肩膀上，暗自运气，同时脚下一蹬，便直接飞跃而上，落在了一家铺子的屋顶上，随后又从屋顶上掠过，几番辗转之后，终于落在了一条无人的小巷里。
在离开原来那条街的时候，程冬冬也好奇地瞥了一眼四周，而后便看见了一群人正从街角处跑了过来，个个腰间都配了一把长刀，看服饰像是此地的捕快。
随后，程冬冬便离得远了，也就没能看见别的了。
等两人都落地之后，逸飞迅速收回了手，并在此向程冬冬俯首赔罪：“得罪了。”
“没事。”程冬冬扶起了他，倒是没有计较什么，只是想起了方才那些百姓边跑便喊的话，觉得有些好奇，“你们打斗时，真的杀了人？”
逸飞也是一怔：“没有啊，他们原先是想杀我，但发现做不到之后，就只是想拖住我而已。至于那些百姓，他们在我们动手的时候，就直接一股脑地跑光了。”
“哦，那我明白了。”程冬冬心头一阵错愕，心头感慨着，这以讹传讹来的可真快，但随即她又觉得奇怪，“那既然如此，我们跑什么呀？你又没杀人，咱俩该有的路引、出关文牒都有啊，为什么要慌啊？”
“……”
不知为何，逸飞沉默了。
程冬冬见他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哪里没考虑到，便连忙问道：“怎么了，是我哪里没想到吗？难道，在璃国，萧国人很不受欢迎吗？”
“不是……我只是，跑习惯了。”
“……”程冬冬也沉默了。
这话真是一点毛病都没有，要知道逸飞可是个暗卫啊，他整天都躲在人后、隐藏在黑暗里，遇到事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要暴露身份。所以他这做法，程冬冬是真的无法做出任何评价。
又是无语又是心塞的，程冬冬最后便也只能轻叹一声，辨别了一下街上的喧闹声是从那边传来的之后，一边在前边带路一边道：“算了，咱们先回去吧。”
“是。”
逸飞应了一声，而后便默默地跟在了程冬冬身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