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朝在一旁见程倩倩就杵在那儿，既不说话也不动，脸上的不耐便更深了，瞥了她一眼之后，一时便也不再理会她，而是直接走近程冬冬，嘴角还勾起了一抹莫名的笑。
“锦茵姑娘这话，可要想好了再说啊……”宁朝右手一晃，也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匕首，慢慢靠近了程冬冬白皙的脖颈，“你若真是旁人，那对我便不重要了……可若是不重要的话，那我还留着你做什么呢？”
冰凉的匕首贴在肌肤上，程冬冬顿时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脏都好像停了一下，呼吸也不由地加重了些，此时若说她不害怕，那自然是在吹牛，可若是把害怕全都表现出来，那想来也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她现在可是堂堂方家嫡女啊！
不过这世道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怎么都喜欢戳人家脖子呢？她上次被程倩倩划的疤痕才刚好啊。
“那六皇子想让我怎么说呢？”程冬冬强忍着心里的害怕，直视着宁朝幽深的双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正常，“你派去的人觉得我是方锦茵，所以把我抓了回来，可现在你又有手下说我不是方锦茵，你还说我要是承认了，你就要杀我，那你觉得我会怎么回答你呢？”
宁朝闻言，忽然收敛了笑意，手上的动作也随之加重了几分，程冬冬顿时就觉得脖子上传来了一阵轻微的痛感，而后一道细微的暖流，就沿着起了鸡皮疙瘩的肌肤，慢慢向下滑动，让人心慌得很。
而此时的程冬冬，在心慌害怕的同时，竟还有心思去感慨一声：还是来了，这道伤痕还是来了……
“其实，东宫那位太子妃我虽未曾与她交谈过，但也还是远远见过两面，我瞧着，倒是和现在的锦茵姑娘不怎么像，也许真的是她弄错了。”
“从小一起长大，怎么会弄错呢？六皇子还是要明察啊。”程冬冬保持着表面的镇定，心里却恨不得破口大骂：你觉得不像，那你这算怎么回事啊！有病啊！
之前她反应过来被方锦茵坑了的时候，她都没想过要骂人家一句呢。
“说的在理……”宁朝倒是不知道程冬冬心中所想，反而跟着附和了一声，“从小一起长大，明知道对方目的不纯，却还是愿意相信她，想来这感情也是非同一般的。”
程冬冬听着，一时有些不明白宁朝说这些做什么。
不过下一瞬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只见宁朝忽然眸光大盛，脸上涌现出些许狠戾，原本架在程冬冬脖子上的匕首，却在他手中转了一圈，最后脱手而出，向后方飞掠而去。
匕首反射的寒光，在空中似昙花一现，最后猛然没入了程倩倩的右肩。
程倩倩闷哼一声，猝不及防之下，因受不住力道，还向后退了两步，最后半跪在地上，表情狰狞而痛苦，可她却始终都没有叫出声来，只是额头肉眼可见的渗出了滴滴冷汗，随着颤抖的身躯，渐渐滴落。
这一连串的反应之后，程冬冬看着半跪着的程倩倩，眼中不可抑制地浮现出了一丝惊愕，她知道宁朝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想到他下手会这么果断，而且就为了试探她的态度。
可她从头到尾，都只是这么看着，没有上前去查看程倩倩的伤势，也没有流露出半点担心的神色，宛若一个受惊的路人。
宁朝一直观察着程冬冬的神色，见她丝毫不为程倩倩所动摇，便是一笑：“看来真的是她认错了……不过，锦茵姑娘也看见了，我这个人脾气不太好，你可千万不要跟我说谎啊。”
“可不说谎，我便没什么好跟你说的了。”程冬冬收回目光，不咸不淡地回道。
这句话一语双关，宁朝听了，却又对程冬冬的怀疑少了几分。至少在他看来，程冬冬是不会有这般魄力，也没这个脑子。
“那我可真是要不好意思了。”说着，宁朝又开始在袖中摸索着，也不知他要找些什么。
程冬冬见此，面色还是不由地难看了几分，脱口便道：“六皇子只是想知道秘密吗？我还以为，你会和太子殿下一样呢。”
宁朝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程冬冬，眼中还带着好奇：“什么一样？”
“太子殿下和我之间的秘密，是因何而生的，六皇子难道猜不到吗？”
“这个嘛……”宁朝面上闪过一抹迟疑。
方相的为人处世，他多少也是知道的，再加上井宏一事，程冬冬当初能猜到的东西，他自然也能猜到，所以程冬冬现在这般说，他不心动倒是不正常了。
“那锦茵姑娘这么提了，莫不是想通了，要转投入我的麾下？”
“当然不是。”程冬冬一口否决，“再说，现在这种情况，我即便是答应了，六皇子又会信几分呢？”
宁朝笑笑：“倒也是……可那样的话，你这话说来有什么用呢？”
“我爹不会为了我而弃整个方家于不顾，我也最讨厌别人威胁我，所以你这招，并不见得有多大用，但如果六皇子能够说得动我，那我就可以说服我爹。”
“是吗？”宁朝抬起右手，其拇指和食指之间，还夹着一颗棕色的药丸，“我不太信。”
程冬冬瞧着这颗药丸，甚是心虚，但她还是学着之前方锦茵，对她说无可奉告的语气道：“言尽于此。总之，我不是那边那位姑娘，旁的什么，你便自己掂量吧。”
宁朝闻言，目光在程冬冬和手上的药丸之间，来回扫动，最后，他还是将这东西收了起来。
如果既能知道宁鹄的秘密，又能得到方相这一大助力，那此次行动对宁朝来说，就真可谓是赚翻了，不管怎么想，他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程冬冬虽然一早就有预料，但心中还是一直绷着一根弦在，直到看宁朝把毒药收起来，她才暗自松了口气。
“那不知，我要如何才能说得动锦茵姑娘？”
“那六皇子认为，我是为什么才和太子殿下达成协议的呢？”
“可巧了，我也一直都想不通此事。”宁朝看着程冬冬，面露疑惑，“以锦茵姑娘的才貌，想来那未来皇后之位，已被你视为囊中之物，所以我想对于你来说，应该没有什么会比这个更有吸引力了，但……”
“你与我二哥之间，似乎并不需要以此为承诺啊，这就好像你让那位太子妃，替你进东宫一样多此一举。”
程冬冬双眸一闭一抬，便已然移开了目光：“比起这件事，我倒是更想知道，六皇子要凭什么，许给我这个位置呢？那虚无缥缈的军功和威望，六皇子还是莫提得好，不然，就同我把话说清楚了吧，我若是觉得你的胜算更大，那我自然也不会不识时务。”
此话一出，两人顿时便都没了声响。
宁朝问的话，程冬冬压根就不知道答案，自然不会回答他；而程冬冬问的话，似乎涉及了宁朝核心的秘密，他也不想说。所以，两人一时间，便就这么僵持住了。
“看来六皇子还没有想好啊，要我给你些时间好好考虑吗？”程冬冬见此，倒也是松了口气。她还真怕宁朝一个禁不住，就什么都跟她说了，那她到时候可是真没辙了。
宁朝看了一眼眉眼微弯的程冬冬，也笑：“我是要好好想想，毕竟锦茵姑娘就给我画了个饼，实际上什么也还没告诉我呢。”
“……”程冬冬见此一怔，想了想之后道，“六皇子想以我为筹码，威胁我爹，可是因为替嫁东宫这件事，让你觉得在我爹看来，我的命好像比什么都重要？”
“方才锦茵姑娘不是说了吗，方相是不会为了你，而弃整个方家于不顾的。”
“所以六皇子便什么都想通了？”
“倒还真没有……”宁朝如实回道，“你们让那位太子妃替嫁进东宫，若是被父皇发现，只怕你整个方家都要遭殃，所以，你说你爹不会这么在意你，我还真没怎么想明白。”
程冬冬闻言却是一怔：“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质问我？”
“为什么要质问你？你这不是自己就说出来了吗？”
“……”程冬冬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他发现宁朝这个人，有时候真的就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让人觉得荒唐的天真。
按理说，他才十五岁，这很正常，但结合他之前做过的事情，程冬冬实在是没有办法，把这两个字套在他身上。
但她别扭了一会之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开口道：“既然六皇子也没那么感兴趣，那我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说，刚才说的那些可能，实际上并不会发生。”
“什么意思？”宁朝一时也没想明白，同之前程冬冬听见这句话的反应，一模一样。
程冬冬这么瞧着，心里竟觉得多了几分安慰：你看，这话果然就是在卖关子，除了说的人，旁人哪里能明白这其中深意？
“言尽于此。”程冬冬学着方锦茵当时的神态，心里不由地觉得一阵爽快，“六皇子现在，可以接着去考虑刚才的事情了。”
宁朝眉头一挑，眼中竟升起几分兴趣：“好吧，那就请锦茵姑娘，先在此暂住两天吧。”
说着，便是一笑，还步伐轻快地向院外走去。程冬冬瞧着，心中不由地一阵奇怪，这家伙的反应，怎么和她之前的不一样啊？
不过这个问题，她是注定得不到回答的，只见宁朝非常直接地就走出了院子，随后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两个护卫，一左一右地守在院门两边。
而不远处一直没人理会的程倩倩，却在这时直立起了身子，她胸前的大片衣衫都已经被染红了，面色也有些苍白，但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深深地看了一眼程冬冬之后，便也跟着出去了。
程倩倩这一眼，却和之前看程冬冬的眼神不一样了，不再那么复杂，只有满满的羡慕和……明悟。
这倒是让程冬冬很是不明白，不过她也没办法叫住对方问个究竟，而且比起这个，她现在要想的，该是怎么离开这个地方了。
她不觉得宁朝会真的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她，而且就算真说了，她也拿不出对等的信息去交换，到时候她也还是个死，所以啊，还是得赶紧跑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