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心思，我一介草民，如何能猜得。不过思涵公主此番提及此事，我倒还未谢过公主。”
说着，叶聆风目光一抬，直直地看向思涵，其眸光璀璨，清冷又柔情，好似月辉一般，让人心头一动。
“谢我什么？”思涵亦是心尖一颤，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恍若看到了初见叶聆风时，对方的模样。
“盘林阁将我带走后，思涵公主还特地来找太子殿下，替我解围。虽然陛下看在我爹的面子上，放了我一马，但劳烦了公主跑这一趟，怀月也不敢忘记公主的心意。”
“什、什么心意，我就是看你是因为帮我，才卷进来的，所以跑的这一趟，你、你用不着这样。”思涵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一时竟有些不敢看叶聆风的眼睛，嘴上还磕巴了起来。
“不过依着我看，倒也多亏了陛下的恩典，才让我没能承了公主的情。”
“你什么意思？本公主想救你还想错了？”
“不是。”叶聆风定定的看着思涵，还不禁上前了两步，眸光越发柔情似水，“只是公主若真的请动了太子殿下，那算上这次，您就是第二次救我了，这样的恩情，您让我如何割舍得下呢？”
“我、我又没让你还。”叶聆风向前了两步，思涵却不禁向后退两步。
“公主此言差矣，恩情都是记在心中的，哪有让还不让还的道理？”
“你……”
思涵一退再退，其身后的绯衣终是忍不住了，便要上前来挡在思涵的身前，不过思涵却先一步抓住了她的胳膊，随后看向一旁看戏的程冬冬。
“他是来找你的，想来是有事，你们两个谈吧，我先走了。”
说完，思涵便拉着绯衣，逃也似的离开了。
叶聆风看着思涵的背影，不由地松了一口气，松开握着的双手，手心上也都是细细的汗。
“叶聆风，你可以啊。”程冬冬看着思涵跑开，可谓是惊叹连连。
叶聆风回身看向程冬冬，苦笑一声：“您就别拿我说笑了。”
见对方这般模样，程冬冬也看出了些名堂，轻笑了一声之后，对着观棋等人吩咐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
众人应声，随后便施施然退下了。
看她们都走远之后，程冬冬这才向叶聆风问道：“说说吧，突然这么大胆子，把思涵吓唬走，你是想跟我说什么呀？”
“我爹说，陛下今日召他进宫，说了些话，与殿下有关，不知太子妃可有兴趣听上一听？”
程冬冬顿感奇怪，也觉得好笑：“你说呢？”
“那便要请太子妃移驾了。”
“这么神秘？”程冬冬眉头一皱，“你爹怎么还是什么都不告诉你啊？”
叶聆风没有理会程冬冬的调笑，认真道：“想来是因为事关辛密，知道得越多，麻烦便也越大。”
这话既是在回答程冬冬的问题，同时也是叶聆风给她的提醒。
程冬冬听出来了，但她却没有丝毫动摇的意思：“换做是你，对于思涵的事情，明知道有麻烦，你也会去吗？”
“会。”叶聆风回答的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程冬冬便笑了：“那不就结了。”
“是我多此一举了。”叶聆风轻叹一声。
“走吧。”说着，程冬冬便起身向殿外走去，但走了两步之后，忽然回头看着叶聆风道，“我还没用早膳呢，你得包啊。”
“冬冬。”
就在这时，叶聆风还未来得及答话，一早起来就往程冬冬这儿跑的程倩倩来到了殿门外，因着观棋等人守在外头，她不得进来，便只能在外边喊了一声。
“倩倩。”程冬冬连忙领着叶聆风走到殿门处，“你来得正好，这位是叶公子，我的朋友，叶聆风，这是倩倩，她姓程。”
叶聆风听着程冬冬的介绍，心下立时便有了些猜测，但在看见程倩倩时，他又有些奇怪，只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不过他也没有去深究，只是和程倩倩相互见了礼。
他俩自然是见过的，不过那时程倩倩还是明英的模样，只是这一点，程冬冬没有挑明，程倩倩也不想提及。
“你们这是？”
“噢，我们有些事，要出去一趟。”程冬冬笑笑，又看向观棋，“早膳也不必管我了。”
“是。”观棋应声。
随后，程冬冬便和叶聆风一道走了。
程倩倩看着两人走远，心中却是有些不是滋味，她忽然意识到，程冬冬这段时间过得并不差，她也已经有了新的朋友，或许……
“程姑娘？”
就在程倩倩出神时，其身后的观棋忽然叫了她一声。
“怎么了？”
观棋看着程倩倩，一笑：“早膳已然备好了，太子妃既说不必管她，那姑娘便可以去用膳了。”
听着观棋的话，程倩倩眸光越发暗淡起来，但她还是扯了扯嘴角，答应道：“好。”
……
说起来，程冬冬和叶老爷之前也就见过两面，一面是在叶聆风的冠礼上，一面是在叶聆风因为她被显王绑去的时候。但不管是什么时候见面，程冬冬都不觉得对方像是个商人，因为对方总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不论是什么事，他都能看得透彻。
再加上这次的兵部事件，程冬冬越发觉得这位叶老爷神秘难测。
而当她和叶聆风抵达叶府时，叶老爷也早就在正厅等候了。
对方见程冬冬到了，便屏退了左右，就连叶聆风他都没让留下，反而让他在外边把风。
“叶老爷，您到底有什么话要同我说？”见对方这阵势，程冬冬也是越发好奇了起来。
听程冬冬发问，叶老爷却是不慌不忙地请她上座，还给她端了一杯茶，而后才坐在一旁道：“想来怀月已然告诉太子妃，陛下为何会选我为兵部侍郎了吧。”
“嗯，叶聆风说，二十多年前，您也曾高中状元，入过仕途。”
叶老爷一笑：“陈年旧事罢了，不提也罢。只是当年我也算得了陛下几分重用，所以陛下知道我这人，言出必行，故而今日进宫，陛下特地向我要了一份承诺。”
“所以您才不告诉叶聆风。”程冬冬明白过来，这事目前就皇帝和叶老爷知晓，也算是绝密了，“但您为何要告诉我呢？若是被陛下知道，可不是一件好事。”
“我又没答应他，不告诉你。”叶老爷对此，却是一脸淡然，“再说，你不说出去，别人又怎么知道？”
程冬冬不由地一怔，随后笑了起来：“叶老爷果真看得透彻。”
“倒也不能这么说，我告诉你，也是想着，若你能留在空鸣，且站住了脚，那怀月也算有了个靠山，有你在，他和思涵公主之间，也能有谱些。”
对于叶老爷的坦诚，程冬冬心头一紧，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倒不是无言以对，而是惊异。因为对方这话里，似乎还涵盖了另一层意思。
见程冬冬听出来了，叶老爷也不避讳，又道：“有些事情很容易看出来，却无人怀疑，不是因为他们笨，而是因为他们不敢想，也想不通，但这两样在我这儿都不成立，敢想是一回事，敢说又是另一回事，想得通想不通，事情就是如此，也不会改变什么，又何必去纠结。”
这话可谓是很直白了，程冬冬听着，不由地对叶老爷对了几分敬佩。
“您当真是看得透彻。”
“别了，不过就是些个人拙见罢了。还是说说陛下向我要的承诺吧。”叶老爷洒脱一笑，“其实也简单，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将来我只效忠于太子殿下。”
程冬冬愣了愣，细细思索着这句话，却是没有半点头绪。
“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吗？将来太子殿下登基，您身为朝臣，自然是要效忠他的，我听着，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啊。”
“不。”叶老爷反驳道，“这句话虽然简单，可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照太子妃所说，太子殿下将来登基成为陛下，满朝文武自当效忠于他，陛下又何必多此一举？”
程冬冬略微沉吟，忽然之间想到了宁朝：“难道是说，将来的太子并非是现在的殿下？”
“那倒不是。陛下说的是殿下的名讳，我只是不敢称呼罢了。”
“那不就更没问题了，坊间都知道，陛下对殿下寄予厚望，殿下将来登基，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所以才奇怪啊。”
“……”程冬冬眨巴眨巴眼，她觉得自己快被绕晕了，“所以您到底看出什么来了？”
叶老爷沉思片刻，随后抬眼正视程冬冬，目光幽深而平静：“太子妃可曾想过，您为何会进东宫？”
“自然是想过，只是……”
程冬冬突然一顿，心上恍若响起一道惊雷，将她所有的疑云都驱赶走了，只余一片清明：“您什么意思？”
见程冬冬双眸满含震惊，叶老爷却是突然放松下来，所有的严肃都在这一瞬化开了：“没什么意思，太子妃心中既有了猜测，那便也不需要再问我了。”
“可是……”程冬冬在这一瞬，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没什么好可是的，不过就是一个猜测罢了，是真是假，尚还未有定论，太子妃，也不必如此着急。”
叶老爷说得轻巧，但程冬冬却并不轻松，她站起身来就准备要离开，却又被对方叫住了。
“此时时辰尚早，太子妃想来还未用过早膳，不如就在舍下先将就将就吧。”
这个时候了，程冬冬自然没什么吃饭的心思，便头也不回的一口回绝了：“多谢叶老爷好意，不过不必了。”
“还是留下吧，也能多些时间，想清楚些。”
这话倒是让程冬冬脚步一顿，她缓缓回头看向叶老爷，对方轻轻一笑，依旧那般从容不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