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
就在程冬冬发愣的时候，突然有人走到了她的面前，将她拉回了现实。
来人是一位年轻公子，一身锦袍，面容尊贵，通身却又是一派云淡风轻——正是昨日才见过的四皇子，宁珏。
程冬冬看了一眼宁珏，随后目光便被他身后的千伶给吸引了过去，心中同时腾起一抹疑惑：“你们怎么在一起啊？”
宁珏也看了一眼千伶，笑了笑：“说起来，我和二嫂你还真是有缘。这丫头我原本也是想收在身边的，却不曾想，被你捷足先登了。”
“是吗？”程冬冬也觉得巧，随后她想起来，千伶说她的名字是一个哥哥起的，当时也没细问，现在想来，程冬冬不由地有些好奇向宁珏开口问道，“那她的名字，是你起的？”
“是我。”宁珏点头承认，“此前我曾两次遇见她，一时觉得有趣，又见她有几分小聪明，便同她说若是下次我们还能遇见，那我就把她留在身边，为此，我还特地给她起了名字，以作凭证。原本我是想看看，这丫头到底配不配得上这个名字，所以才定下了这三面之约，却不曾想，终归是‘有缘无分’。”
程冬冬听着，也觉得有意思，随即看向一直不出声的千伶：“这你怎么没同我说过呀？”
千伶见程冬冬问她，便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宁珏，而后才小声回应道：“我就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哪里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只是寻我开心啊？”
宁珏闻言，又是一笑：“看来还是我的不是了。不过这事说来也没什么，也许她跟在二嫂身边，会比跟在我身边更好。”
千伶一听，顿时松了口气，上前几步，走到了程冬冬的身边。宁珏则看了一眼程冬冬方才一直望着发呆的糕点铺，待看见那清一色的月饼时，脸上顿时浮现出几分了然。
“说来也怪，二哥一直不太喜欢过这些节日，想来二嫂也是不太习惯的。”
程冬冬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
“确实也没什么，节日嘛，除却清明、端午这类祭奠先人的，剩下的无非就是希望家人团圆，我们一家人想见随时都能见，倒也的确不用太过在意这些俗礼……”说着，宁珏突然反应过来，“差点忘了，我是出来见朋友的，真是叨扰嫂嫂了，我们暂时就先别过吧。对了，今日是中秋，有家宴，嫂嫂带着这丫头，可别忘了时间啊。”
语毕，宁珏便带着身后的随从，走进了人群当中，程冬冬则是一脸茫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观棋，他刚刚说什么……家宴？”
观棋见程冬冬面色有些不对，便安慰她道：“不过就是一家人一起吃顿饭罢了，少夫人不必担心，再说，不是还有少爷呢吗。”
听着观棋的安慰，程冬冬神色却没有好转，反而多了几分失落。
最终，程冬冬只是叹了口气，带着千伶和观棋去找叶聆风了。
而当程冬冬几人见到叶聆风时，他一身石青色长袍，依旧有些消瘦，不过看着倒比之前多了几分稳重。
千伶一看见叶聆风，就是一愣，但还是乖巧地叫了一声：“怀月哥哥。”
叶聆风也是一怔，看着千伶，面上浮现出一抹疑惑：“你……我怎么看你，觉得有些眼熟呢？”
千伶没回话，只是乖巧地笑着。
程冬冬这时也才想起来，他俩其实见过：“我倒忘了，你俩明明昨天才见过。”
“昨天？”叶聆风口中嘀咕了一句，而后恍然，也想了起来，“原来是你！我说怎么这么眼熟……诶，说起来，您昨天是怎么了？”
“……没什么，是我认错人了。”程冬冬见叶聆风问自己，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勉力一笑。
叶聆风见程冬冬不想回答，便也没有追问，而是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千伶身上。
叶聆风是个贪玩的人，即便他想改，但至少他现在依旧还是。千伶也还只是个孩子，贪玩是她的天性，所以两人凑在一块，没一会儿就混熟了，恍若无人的嬉闹着。
程冬冬看着两人玩闹，突然有些难过。她很想加入进去，但她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失去了这样的兴趣了，这般说来，她终归还是与以往不同了，所以很多事情，也就回不去了。
“冰糖葫芦欸~”
就在此时，后方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吆喝，将程冬冬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给我来一根！”
而后，三道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就见程冬冬、叶聆风和千伶三人，一起奔向了卖冰糖葫芦的大爷身前。
对于自己瞬间被打脸的事情，程冬冬却没有任何感想，他们一行人，脱离了街道，走到了咏月河边散步，除却观棋以外，另外三人走在前边，宛若同龄。
“程姑娘，你今天兴致好像不高啊。”叶聆风看了看程冬冬，如是说道。
程冬冬没有正面回应，只是在咬下一颗糖葫芦，脸被酸得皱成一团时，说道：“在外就叫我冬冬吧，我跟你说过的。”
观棋在后边听着，大约是看出，程冬冬不想当着她和千伶的面说出自己的心事，所以便将千伶唤到身边，带着她走远了一些。
程冬冬见观棋和千伶走远，这才转而问叶聆风：“你之前，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思涵的？”
叶聆风一愣，不明白程冬冬为什么这么问，但他还是老实回答道：“其实一开始我也不知道，还是我爹让我想明白的……”
“那天回去之后，我一直情绪不高，我爹问我怎么了，我就告诉了他，你让我不要再同你和思涵来往的事，我当时还很意外，因为他既没有生气也没有高兴，只是问我，不和您来往同不和思涵来往，有什么不一样。”
话到此处，叶聆风忽然顿住，看了程冬冬一眼，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程冬冬见他这样，有些疑惑：“怎么了？你接着说啊。”
“我……我当时想了想，不和您来往，我只会觉得可惜，因为我一直都认为，我跟您算是志同道合，虽然这个听上去有些荒谬，但是我就是这样想的……但如果，就这样不再和思涵见面，慢慢地将她淡忘，我光是这样想，就觉得很难过，可再一想到，这就是将要发生的事实，我就更难过了，只想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不去面对这样的事实。”
“我还记得，我爹当时沉默了很久，然后跟我说，既然我不想，那就想办法不要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就好了，然后他就走了，说让我自己想想。我想了很久，意识到我对待思涵的态度，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我想要靠近她，可是我又会害怕，因为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更害怕让她发现，我原来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直到最后，她还是发现了……”
“那时我才发现，我原来所有的担心和害怕，都变成了，我怕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程冬冬听着叶聆风的诉说，同时垂眸沉思。她会问这样一个问题，自然也说明她也遇上了这样的问题，所以她想要找到答案。
叶聆风看着程冬冬沉思的模样，犹豫了一下之后，又道：“您是觉得，我对思涵的感情来的太过草率了吗？”
“不是草率，我只是不知道你对她的感情到底是怎么开始的，要知道，我和思涵一直都以为，你对她从来都没有过一点兴趣。”
叶聆风一笑，似月光一般清冷，却又似月光一般温柔：“其实，我觉得喜欢上一个人，只需要一个契机就可以了，反正，我爹就是这么告诉我的，我认为的那个契机就是在七夕那晚，思涵突然出现在我身前的那个时候……其实，您这么问我，是不是也找到自己的契机了？”
程冬冬一怔，这个问题她也在想，在叶聆风问她之前，她都还没有得出答案，但在叶聆风问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她好像就想通了。
就像叶聆风说的那样，她也有一个契机，但不是喜欢上一个人的契机，而是她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的契机，这两者不一样。叶聆风说的那种，是思涵在他说的那一瞬间撞进了他的心里；而程冬冬想的这种，则是在她发现之前，她心里就已然装了一个人了。
这个人是谁呢？
除了宁鹄，除了那个以重阳自名的人，还能是谁呢？
想到这儿，程冬冬忽然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明媚如春光：“我想，是这样。”
她想明白了，想明白了为什么昨天，为什么当她发现宁鹄对她的期望，和自己对叶聆风的期望很相似时，自己会那么不开心……还能是因为什么呢？自然是因为她发现宁鹄对她那么好，并不是因为心里有她，而是因为宁鹄希望程冬冬能去体会那些他不曾体会过的东西，算是圆了自己的念想。
不过这些现在也都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程冬冬看明白了自己的心，就像叶聆风说的那样，她也害怕自己配不上宁鹄，所以她从来都没有真正接近过宁鹄，但她的心却早已一步一步沦陷。
沦陷的终点，也许就是昨天，宁鹄奋不顾身去救她的时候，程冬冬在那一瞬间消除了所有对宁鹄的怀疑，宁鹄以为她是想明白了自己不会伤害她，但实际上她并不是，她只是，愿意去相信他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