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鹄！我知道你恨我！你从小就不喜欢和我一处，为此你连你父皇都一并疏远了，但我从来没和你计较过，自问对你依然是尽心尽力，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果不其然，皇后趁着台阶下，又开始厉声指责起了宁鹄。
那站成两旁的御林军就好像在装死一般，既没有声响，也没有动作，就那么笔直地站在那里，就差在脸上挂个牌子，然后在上边写上字：我就是看戏的，其他与我无关。
宁鹄则是懒得理皇后的独角戏，一副同“装死”的御林军杠上了的模样。
“本宫说的话你们没听见吗？我让你们冒犯一下皇后娘娘给我瞧瞧……或者，你们要是实在不会的话，杀了她也行。”
“……”
这要求真是越来越吓人了。
御林军全都目视着前方，一动都不敢动。
宁鹄见此，“啧”了一声，面带疑惑地看向了皇后：“皇后娘娘，他们都不听我的呀？你不是说我才是这场袭击的幕后主使吗，那怎么连自己的兵都调不动啊？”
“……你少在这里演戏！”皇后娘娘也不知是心虚还是犹豫，看了一眼御林军之后，她才再次回应道，“你以为你在这里演这么可笑的一出戏，就能让我们相信你了吗？”
“你信不信关我什么事？”宁鹄眉头一挑，讥讽地笑出了声。
“你……”
“皇后娘娘，不好啦！”
就在皇后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殿内忽然跑出来一个神色慌乱的小宫女，“陛下和太子妃不见了！”
“什么！”
这一句话喊出来，可谓是震惊全场。
皇后也是在这时才想起来，自己身边应该还有一个背着皇帝的宫女来着的。而且，皇贵妃也不见了。
“皇贵妃呢？”
“皇贵妃娘娘和她随身的大宫女，还有其他的一些人都晕倒在了左偏殿里。”宫女一口气说了一串，连忙缓了缓之后，才又接着道，“奴婢方才……不见皇贵妃和陛下，就想着进殿看看，陛下寝殿都是烟雾，呛人得紧，所以奴婢就去了左方的偏殿，不曾想就看见皇贵妃她们，都晕倒了，陛下和太子妃，也不见了。”
说是去找人，说到底这宫女方才应该还是因为害怕，所以想进去躲着，谁知道就撞见了这么一幕。
不过她也还是好心，若是换个真的胆小怕事的，只怕宁愿在里边和皇贵妃一行一起装晕，也不愿意出来跟皇后禀告这件事。
事实证明，出来真的没好事。
那小宫女话刚说完，身边就有一个同伴胸口中箭，猛然向她身后倒下。
顿时又是一阵尖叫，许多人也顾不得其他了，前脚接后脚地往寝殿里涌去。
此时的火势依然很大了，随时都会蔓延过来，再加上呛人的烟雾，所以他们基本上都是往左边的偏殿跑去的。
皇后此时也知道自己不该再在外边待着了，所以就在大宫女的保护下也进了寝殿，随后往偏殿去。
宁鹄仍旧站在门口，他见证了御林军猝不及防的动手，也看着皇后匆忙躲进了寝殿。他一直没有动，不是因为他自信，也不是因为他不想跑，而是因为他跑不了。
只见宫门外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一对御林军，手持弓箭，正对着宁鹄单薄的身影。
不过这场面虽然有些吓人，宁鹄却是不为所动，至少他的面上是没有任何的惧色的。
比起御林军，他此时还是更在意程冬冬多一些。
方才那宫女喊得那么大声，他自然也听见了。
程冬冬进宫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好心办坏事，都知道她是想帮忙，但都觉得她是在帮倒忙。
他没有这么想，因为他知道程冬冬早就今时不同往日了。她进宫，定然是存了什么目的来的。只是自打她进宫以来，她一直没什么大动作，最多也就是传了个被误会下毒的消息出来。但这个消息却让显王等人，更加确信了她是来帮倒忙的想法。
即便是他，也不由地在内心产生了一丝动摇，开始担心她是不是因为什么意外，导致她没有办法完成她的计划了。
所以这次进宫，即便是在还没有完全准备的情况下，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进来了。因为他真的很担心程冬冬会出什么事。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是自己多心了。
甚至于，程冬冬应该就是在等这一刻的到来，她几乎算是利用了包括他，还有宁珏在内的所有人。
一想到这个，宁鹄竟在不觉间，在嘴角勾起了一抹极为动人心弦的弧度。
这也使得宫门内外所有盯着他的御林军，皆在心头一愣。
这得是有多大的心胸，才会在这种时候，也笑得出来？
“啪、啪、啪”
也就是在此时，在宫门外的御林军后方，忽然响起了一阵不轻不重、不急不缓的掌声。
这掌声引起了宁鹄的注意，也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转身抬眼看去，就见宫门外的御林军也分作两行，露出一个过道来。而此时，一身若竹色的宁珏，正踏着从容的步伐缓缓向他走来。其双手举于胸前，两两相碰，这忽如其来的掌声，就是从他这里传来的。
两人隔着一道宫门，再次相见，宁鹄是从前的模样，他看向宁珏的目光也并没有愤恨，亦或是其他负面的情绪，他很平静，眸光也很亮，像是冬日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绚烂而平静；宁珏也依旧是以前的样子，少年人应有的洒脱不羁，偶尔可能会流露出的玩世不恭，他都有，他也不恨宁鹄，亦不讨厌他，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能叫对方一句“二哥”。
“哎呀，我的好二哥啊，你还真是镇定啊。”
事实上，他是这样想，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宁鹄看着他，轻轻一笑，并抬手指了指身后：“比起我，我倒觉得你更镇定一些，那火可是越来越大了，你就不怕你母后真死在里边？”
宁珏也笑了笑：“偏殿有侧门，她们难道不知道从哪里离开吗？”
“话是这么说……”宁鹄点了点头，说到一半，却又忽然拐了个弯，“可我托皇贵妃，把那道门封死了。”
“……”
宁珏一怔，原本舒展的眉头，也在这一瞬紧蹙在了一起。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宁鹄的话。
见他这般模样，宁鹄也不急，只是在嘴角挂着一抹轻笑，并眉眼微弯的看着他。
此时那右边偏殿的火势已然很大了，并且已经蔓延到了寝殿里，不管另一边的偏殿里有没有人，都是没法办从这里进出了。
尤其宁鹄此时还是这般模样，所以宁珏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还是目光冷然地看了一眼宁鹄身后的御林军。
后者顿时会意，匆忙收起弓箭，四处奔走，打水的打水，灭火的灭火，还有要绕到偏殿侧门去看看宁鹄所说是否属实的。全程没有一句交流，但依旧是井然有序，那默契就像是刻在了骨子里一样。
见到此种景况的宁鹄，脸上的笑意便忍不住又加深了几分。
“我以为你什么都不在乎了。”
宁珏阴着脸，并不答话。
宁鹄也不在意，笑了两下之后，便也将笑意收敛了起来，目光幽深地看着宁珏：“岚翠长公主自戕了，你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吧？”
“……”宁珏沉默了一下，随后才歪着头轻笑了一下，“知道了又如何？我难道还要在你面前，聊表一下伤心吗？”
“她虽是你的亲姑姑，但我想，这个消息既然会专门被传回来，应该不是让你伤心一下这么简单。”
“……”
宁珏看着宁鹄，见他竟然只知道这么点东西的时候，很是明显地愣了一下——显然，他很意外。
“他没告诉我这件事情的全貌，你应该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吧。”宁鹄也看得出来宁珏的意外。
这个“他”，指的正是宁怀旭。
岚翠长公主虽远在雪国，但宁怀旭上次遇见程冬冬时，就说过他也是去雪国的。他得到了一些线索，需要去雪国求证，结果谁知道，宁朝死在了雪国，岚翠长公主也自戕了。而宁怀旭还特地把岚翠长公主自戕的消息，传给了宁鹄。宁鹄不认为这些事情是分开的，串连它们的，他想应该就是宁珏了。
但宁怀旭只说了岚翠长公主的事情，却没说宁珏，说到底，何尝不是他在给宁珏这个十年不见的兄弟，一个悔过的机会呢？
“我知道。”想到此，宁珏也叹了口气，“可你又知道什么？他又知道什么？”
且不说，宁怀旭传出这个消息的时候，并不知道宁珏早就在打算今天了，就单说以宁珏和宁鹄两方目前的状态，谁又会愿意放弃呢？
所以说到底，宁怀旭的一番好意，终归是没有办法被接受的。
“三皇子，偏殿侧门并没有被封，皇后娘娘等人早已离开了。”
而就在两方感慨时，那原本绕去偏殿侧门查看的士兵也回来了，隔着老远就开始向宁珏喊话。
这也使得原本还在感伤的两人，瞬间就走出了伤感的状态。
两两相望，一个被揭穿了却不尴尬，反倒还笑得出来；另一个知道了真相，也不高兴，阴着脸几欲要发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