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来之前，就派人去陛下寝宫的小厨房查看过了。原是抓药的药童一时粗心，将两味药性相冲的药放在了一起，这才有了这一出。”
说着，皇贵妃还回头向身后的一位大宫女示意了一番，对方会意，连忙取出一团由锦帕包裹着的东西，然后上前走了两步，确保皇贵妃、皇后以及那位太医都能看见之后，这才缓缓掀开了锦帕的四角，露出其中一团黑糊糊的东西——一团药渣。
“这就是今日给陛下那碗药的药渣，江御医不妨看看，我说的是否属实，再说这珠钗上的毒是被药汁沾染上的，还是早前被人涂抹好的。”
听着皇贵妃语意不明的话，那位姓江的老御医一时也不由地紧张了起来。他下意识抬眼看了看皇后，见对方也同意他查看时，这才沉了沉心神，上前去捏起一小撮药渣，又是细看，又是放在鼻子前轻嗅着。
没过多久，江御医便面色有些难看地看了一眼皇后，那意思也是再明显不过了。
于是，皇后的面色便也跟着难看了起来。
皇贵妃见此，自然是不能放过两人的，连忙向江御医追问：“怎么样，江御医可查出什么来了？这药渣里是否含有两味药性相冲的药？”
“这……”江御医再度看了看皇后，皇后却只是皱眉看着皇贵妃，没什么表示，如此，江御医便也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有。”
“那这珠钗……”皇贵妃看向其身旁还拿着珠钗的宫女，“可是因为药汁的缘故，才沾染上了剧毒？”
“……是。”
“那这件事不就结了？”皇贵妃又看向皇后，一笑，“所以啊，皇后娘娘，您不该来找太子妃，应该去找的是那抓药的人啊。最好，也问问她，是谁让她抓的药，幕后主使又是谁。”
“……”
皇后眉头紧蹙，看着皇贵妃也不说话。
皇贵妃倒像是不自知的模样，有些不解地问道：“怎么了？臣妾哪里说得不对吗？”说着，她又好似恍然大悟一般，连忙道，“噢，臣妾想着和太子妃许久未见了，所以就想趁着现在时候正好，同她说两句。再加上她现在不是已经洗脱嫌疑了吗，您看……”
话没说完，但皇贵妃的目光却转向了程冬冬，其意思也就不言而喻了。
不过皇后似乎很是不悦她这次来搅局，硬是愤愤地瞪了她好几息，随后才举手示意后方制住程冬冬的两个宫女撒手。
终于恢复“自由身”的程冬冬，边活动着身子，还一边向皇后开口道：“谢皇后娘娘，明察秋毫。”
这摆明了是在恶心皇后，所以她也很“不负众望”地，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恭送皇后娘娘。”
就连人家走了，程冬冬和皇贵妃也不放过她，语气里满是阴阳怪气。
而后，待到皇后走远，皇贵妃便也将自己随行来的随从给遣退了去，单独与程冬冬共处。
“看不出来，皇贵妃娘娘，原来在皇后娘娘面前，这么硬气啊。”待到这偏殿内只剩下自己和皇贵妃时，程冬冬便在走向对方的同时，如是说道。
皇贵妃也听得出来，程冬冬这是在暗指上次中秋家宴的时候，她在席上对皇后那副“唯唯诺诺”地模样，也算是在报方才她对其幸灾乐祸的“仇”。
“上次是中秋家宴，我能去便已是陛下对我的恩泽了，我若是不懂事些，那未免就太不讨人喜欢了。”出乎意料的，这次的皇贵妃倒是比程冬冬印象中好说话多了。
程冬冬点点头，不过面上却是实话实说道：“可是即便如此，我那次之后，也还是不喜欢您啊。”
谁料，皇贵妃直接赏了她一个白眼，然后很是直白地道：“我装乖巧懂事，是给陛下看的，又不是给你看的，你喜不喜欢，关我什么事？”
“……”程冬冬一愣。
不过皇贵妃虽呛得她无言以对，但她向来喜欢直爽的人，所以到了此时，心中对其的那一丝误解，便在这一瞬全都烟消云散了。
“只是，那药童怕是要为我顶罪了吧。说来，我倒是害了他。”
想起这个，程冬冬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愧疚。这深宫中，做什么事，都是要考虑后果的，而且动辄便有可能是一条人命……这般想来，她可真是越发不喜欢这里了。
而一旁的皇贵妃见她这般感慨，却是有些好笑：“谁告诉那药童要遭殃了？”
“嗯？”程冬冬又是一愣，“你不是用药童抓错了药为由，替我开脱的吗？那我没事了，他不就得有事了吗？”
“那你既然这么‘伟大’，刚才为什么不在我替你开罪的时候，挺身而出呢？”皇贵妃眸光闪烁着，似是见程冬冬这样子，很是有趣，所以她一时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等待着她的后续。
程冬冬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很是坦荡地回应着：“他会因为我遭殃，如果我能帮他，那我肯定会立即挺身而出，可如果挺身而出的代价是我自己的命，那我还是想事后有能耐了，再去替他报仇。”
其实还有一点她没说，那就是如果她真的在那个时候挺身而出了，那搭上肯定不止她一个人。
而她虽然没说，但皇贵妃亦不是傻子，自然能想到，所以一时间她倒是有些欣赏程冬冬了。
“看来我那傻儿子说的没错，若是不将你护好了，那位太子殿下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
“……”
程冬冬看着皇贵妃，听她这么说，便收敛了面上玩闹的神色，正色道，“您和显王通过信了？”
“是啊，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来救你？”
“那他，都跟您说了什么？”程冬冬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因为她方才听皇贵妃说的是“太子殿下”，所以一时也不知道显王有没有把一切都告诉对方。若是说了，倒也没什么，两人自可以畅所欲言；但没有说什么，那她便也要注意，不透露一些关键的东西出来了。
见她这小心翼翼地模样，皇贵妃哼了一声，显然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你放心吧，他没跟我说多少事情，只是同我说了，他和太子殿下暂时结为了同伴，并让我在这宫里，多照顾照顾你，免得你出了什么事，还让太子殿下分心。”
程冬冬闻言又是一阵默然，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您倒是适应得挺快。”
“谈不上，反正我和她也不见得有多和睦。”皇贵妃叹了口气，其口中的“她”指的自然就是皇后，“倒是你，你对太子殿下情深一片，所以我能理解你为什么进宫，但你的心不坏，在这里又是任人摆布，何苦进宫来呢？”
“……”
程冬冬又是一阵默然。
她明白皇贵妃的意思，对方说她的“心不坏”，也是说她虽然不会冲动行事，或是管闲事，但她也不会主动做出那等牺牲别人成全自己的戏码来，便也并不适合在这深宫中来，还是和皇后“面对面”；再加上她在这里，每日都被困在这里，哪里都去不了，似乎除了“行刺”之外，她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想着这些，过了许久之后，程冬冬这才长叹一声：“所以，大家都觉得我来这里，就是来给宁珏送把柄来了？”
皇贵妃看着程冬冬，想了想之后，摇了摇头：“不像。至少如果你要离开，有我和三皇子的帮助，并不难，可你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程冬冬笑了笑，对于皇贵妃的理解，她还是很开心的。
但她依旧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算了，你自有你的打算，我便也不掺和了。该说的我都同你说了……哦，对了，替陛下抓药的，是皇后的亲信，不管他有意无意，终归是做过不少错事的，不值得你为他同情。”
说着，皇贵妃便摆了摆手，准备离开这里了。
程冬冬看着她离去，并没有挽留或是再问些什么，只是恭敬地向她行了一礼：
“恭送皇贵妃娘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