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病房的会客室里。
陆瑾文将自己的处理结果告知给了许知恒，末了还不忘补充道：“我只是有些好奇，苏盛成既然早就料到嘉人不会上架他们的新品，为什么还会大费周折的邀请我去参加新品发布会。”
“你的存在就是苏盛成跟别人谈判的筹码。”许知恒交叠着双腿靠坐在沙发上，回头望了眼里面的病房，沈芬芳已经熟睡。
陆瑾文沉思道：“有时候我真搞不懂苏盛成的目的，尚源大权如今已经在他手中，他却还不死心。在这新品层出不穷的市场里，不顾好已经有忠实客户群体的本源，怎么还想着弄一个新品牌。”
许知恒收回目光淡淡道：“虽然尚源目前握在苏盛成手中，但尚源的许多经销商都是顾斐在维护，顾斐在世时，他们还会看在顾斐的面子上。而今顾斐病故，市场更新换代又太快，本源这个品牌迟早会被许多的新品牌替代。苏盛成借本源名气送欧尚上市，还省了一笔宣传费。”
陆瑾文闻言，不禁笑道：“你觉得尚源还有救吗？”
许知恒：“这要看苏盛成会不会求救。”
“可我怎么感觉……苏盛成已经在向你求救了？”
许知恒眸光流转，灿若星辰的眸子盯着陆瑾文并不真心的笑容，“你话里有话。”
“时嘉继承了顾斐的股权，苏盛成不可能不调查时嘉，现在想调取一个人的信息很容易不是吗？时嘉跟你的关系苏盛成一查便知，试想以苏盛成喜欢走捷径的行事风格，他可不会错失这么好的机会。”陆瑾文道。
许知恒闻言轻笑，“依你之见，你认为苏盛成接下来会做什么？”
陆瑾文慢慢道：“如果我猜得没错，苏盛成会授意时嘉来向你求情，苦情戏也好，拿孩子做筹码也罢，总之你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会安宁。如果仅仅是这一件事倒也罢了，怕的是万一你这次松了口，苏盛成就笃定时嘉是你的软肋。而时嘉作为尚源股东之一，一定会以尚源利益为先，换句话来说，他们会站在一条线上。”
许知恒意味深长地看了陆瑾文一眼，单手撑额，似陷入沉思，“苏盛成是比顾斐会算计，那么你呢，明知我在瑾悠的画展现场，你还带时嘉过去，这又有什么目的？”
陆瑾文讶然，半晌才道：“当哥哥的都有私心，瑾悠这么优秀，值得被所有人看见。”
许知恒眸光忽而深邃，是再明显不过的不满。
陆瑾文好似未曾看见般继续说道：“忘了跟你说，时嘉有跟来医院，许是觉得无颜愧对奶奶和你母亲，就没有上楼。我一时好心，将奶奶的病房号告诉给她了，并让她今天晚上来医院探望。”
陆瑾文说着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估计很快就到，你要是不想让她进来，跟护士交代一声就行。时间也不早了，家里还有病人需要照顾，我就先回去了。你没事也早点休息，另外……”
许知恒冷凝着对面的人，兄妹俩喜欢欲言又止的坏毛病还真是一脉相承。
陆瑾文迟疑了一阵，才道：“知恒，希望你能继续保持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完了还不忘递给许知恒一个微笑，转身走出了病房。
许知恒坐了一会儿，许是觉得烦躁，起身迈步走到窗前，玻璃上倒映着他毫无温情可言的冷峻面庞，透过玻璃窗远能看见室外的夜景……
时嘉按陆瑾文告知的信息找到病房号，未免碰上许家的人，她特意询问了护士病人家属是否还在医院，得到的答案是家属已经离开。
她有些不放心，特意在门口往里看了眼，确定没人才轻轻推开门进去。
沈芬芳已经睡下了，能听到轻微的鼾声。
时嘉走到床边，老人熟睡的面庞很慈祥。见脚边的被子挂在床沿下，她走到床尾替老人重新盖好被子，像小时候老人为她盖被子一般，动作无不温柔，生怕惊扰了老人。
许是睡眠浅，老人突然就睁开了眼，吓得时嘉手一哆嗦，差点就叫出了声。
“奶……奶奶。”时嘉声音抑制不住的激动，“我吵到你了吗？抱歉，我只是想替你盖盖被子。”
沈芬芳偏头看着时嘉，似乎在确认时嘉身份，下一秒眼眶突然就红了，布满皱纹的手缓缓抬起，“嘉嘉，我的好孙女。”
时嘉鼻尖一酸，忙将老人的手捧在手心，“奶奶，嘉嘉在这呢。”
沈芬芳的手颤抖着，眼里有泪，“孩子，你这些年受委屈了。奶奶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对不起，是我的错。”时嘉用力握紧老人苍老的手，除了道歉，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芬芳嘴唇颤抖着，似隐忍着极大的痛苦，“傻孩子，从头到尾你都没有做错什么，是奶奶对不起你，是我们欠了你和你爸爸。”
时嘉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亲人的关心和疼爱了，抬手轻抚着老人银白的头发，热泪盈满眼眶，“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要放在心上。时间不早了，咱们早点休息，好不好？”
她只是想来医院探望老人一眼，如今确定老人身体无大碍，她便急着赶回家。担心在这里停留太久，会被许家的人发现。
沈芬芳听时嘉话里有要走的意思，喉咙发出一声悲凉的呜咽，握拳用力捶起了被子，“不要只来看我，你要天天陪着我。奶奶的时间不多了，你就当完成奶奶一个心愿，多陪陪奶奶，奶奶想看你和知恒开开心心的。”
时嘉不知老人为何突然情绪失控，她慌忙抓住老人的手安抚：“奶奶，你别激动，我答应你，只要有时间，有机会，我一定会多来探望你。”
沈芬芳果真冷静下来，充满乞求的眼睛盯着时嘉，“孩子，这些年，你过的开心吗？”
病房门口，许知恒听到老人的声音，推门的动作停了下来。
时嘉迎着老人的目光，不敢再说出刺激对方的话，怕再引起老人情绪失常，“奶奶放心，我这些年过的很好，每天都很开心。你看，我都长胖了。”
沈芬芳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继续找了话题，“那……那个孩子呢？他还好吧？”
时安的存在一直在提醒时嘉，她对许家有愧，尤其是面对疼爱自己的沈芬芳，她的愧疚更是无所遁形，“谢谢奶奶的关心，他很好。”
时嘉刚说完病房门就打开了，她回头望去，一眼便见到浑身散发冷冽寒意的许知恒，下意识松开握紧老人的手。
许知恒面色沉冷地看了蹲在地上的时嘉一眼，随后又仿佛将她当做空气般忽视了她的存在，转而走到病床旁关心老人的状况，“身体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沈芬芳将手缩回被子里，语气透着不满，“身体没有，就是心里不舒服。”
“我帮你叫医生。”许知恒抬手去按呼叫铃，被沈芬芳一巴掌打在手背上，他手僵在半空，委屈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
他觉得自己在时嘉面前的债主形象有些崩塌。
沈芬芳微闭着眼，“心里的病，医生可治不了。”说着索性将眼睛闭上，“我困了，你带嘉嘉出去吃点宵夜吧，嘉嘉刚放学，肯定饿坏了。”
老人时常语出惊人，许知恒也见惯不怪。等他将目光移向时嘉时，才发现那个女人已经走到了病房门口，显然是对他避之不及。
许知恒替老人捂好被子，随后紧跟着出了门，恰好碰见来巡房的护士，交代了两句便去追时嘉。
时嘉按了电梯，但上升速度太慢，她索性走楼梯，步行到一楼时，许知恒早已乘坐电梯下了一楼，并在楼梯口等她。
“我们聊聊。”许知恒说。
时嘉镇定心神，冷冷道：“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聊的了。”
她继续往前走，并不打算与许知恒再有任何纠葛，那天晚上的事她权当自己还了许知恒的债，许知恒再也不能拿当年的事来牵制她了。
可她到底是低估了这个男人。
擦肩而过时，许知恒沉声问，“听说苏盛成将这次合作失败的责任推在了你头上？”
时嘉不得不停下脚步，偏过头看着男人如刀削般的轮廓，明明是一张好看到令人心驰神往的脸，偏偏行事作风杀人于无形。
“我不会求你。”她说。
许知恒侧过身与她正面相对，时嘉步行下楼，额间已浮起些微细汗，近距离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他轻吸口气，唇角扬起一抹浅笑，“你若开口求我，我只会拒绝的更彻底。”
时嘉从许知恒这话里听出一丝其它的信息。
许知恒眸光在她脸上流连一周，最后停在那双清澈的眼睛上，“时嘉，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时嘉潜意识觉得许知恒不会有善意，但为守好顾青山的股份，她选择听一听许知恒的条件，“什么交易？”
许知恒微微阖眸，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幽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