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上,十万火急,星象有变,大汉恐有劫难...”二人,脚步之声急促,喘着粗气,听声音是大臣有事面禀,事发突然,且重大!
......
汉六年,腊月,酉时,多年罕见的一场大雪,纷揚近半月,将整个王朝庞大的版图隐匿在白雪的静谧之中。
汉都长安城,未央宫内,一老者,一火盆,一香炉,一席,一案!
火盆内炭火正旺,火红的炭火中,夹杂着丝丝清幽,于火盆之内跳跃着。上好的木炭不时发出清脆的炸裂声响,或许大殿过于庞大开阔,又或许无人叨扰老者,木炭炙热膨胀的细小之声,格外入耳。袅袅紫烟于香炉之中不时升起,而后四溢开来!
殿内,轴线正中,五尺宽的专用行道上。覆盖着羊毛地毯,色黑,五道色彩各异的丝线游走其上。凶猛威严的盘龙,尽展双翼的彩凤,各色珍禽瑞兽,以五彩祥云点缀其间。其色虽艳,然无论龙凤瑞兽,祥云珍禽,皆稍显古朴笨拙。
轴线两侧各行二十步,分列十八柱,左右相对而立,各九株。弱冠男子尽展双臂方可环抱,色朱,温润有光。柱内似有暗香溢出,味淡雅,入鼻醒脑。
离地约十尺,木质灯架定于柱上,十多具点亮的油灯置于末端,盈盈如虫火!
但见老者右臂支于身前黑色大案,少许竹简散落其上。双眼紧闭,气息平稳,间奏有序。头微微向右斜去,依在右手之上,四指半握成拳。双腿盘起,微陷于锦席中。
双鬓染霜,发生银丝,银髯微曲。一道道略显深刻的褶皱错落在精瘦的脸颊之上。岁寿五十有五,已过天命之年。
浅睡之中,垓下、乌江、战鼓、风啸、马嘶、呼叫、哭喊、两戈相撞刺耳的金石声,此起彼伏,忽大忽小,不绝于耳。眼睑微微跳动,气息更为急促有力,额上亦有汗珠渗出!
一马通体乌黑,鬃毛垂顺,胸前的肌肉壮硕有力,双蹄不时踩踏黄土,面部修长,警觉的双眼透露出些许不安与惊慌,发出声声悲鸣...
“乌雅,莫要惊慌”一勇士脚踏乌雅,手持虎头盘龙戟,身着乌金铠甲,背披朱红虎皮战袍,轻拍马背以示安抚。
那乌金铠甲自上而下每一块鳞甲皆为黑色,未见半分瑕疵。幽光流动其表,如月光洒于湖面,平添几分神秘。
冬日的乌江之上,甚感凛冽的江风不断袭来,朱红的虎皮战袍猎猎作响。更添几分英霸之气,雄武之姿!
“你这不义之人,昔日我曾多次宽待于你,为何你要将我逼入绝境?为何...?”
“项籍贤弟?不...霸王...”
老者猛地惊醒,气息杂乱,心潮起伏激烈,脸色煞白!面露惊慌之色,好似大病初愈之状!良久,方才稳定心神,渐渐平静了下来!
“原来是场梦境,项羽,你长眠地府已有一岁。你我二人的争斗早已尘埃落定,西楚霸王之威名;势不可挡之勇猛;一骑当先,冲锋陷阵之豪情;邦自叹不如。然知人善用,用人不疑,天下之能臣、猛将,皆能为我所用,受我驱使;霸王不如我也!”
原来,这位大殿之上的老者,正是逐鹿中原,大败项羽于垓下,大汉开国之君—刘邦!
“想当年,霸王高举灭暴秦之义旗,天下有识之士莫不相从。巨鹿之战尽歼秦军主力,如摧枯拉朽一般,秦将章邯率部来降。正义之师!快哉,大丈夫”
“战阵之上,霸王披坚执锐,势不可挡。陷阵之志,勇冠三军。心之所向无往不利,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将士之表!快哉,大丈夫”
“分封诸侯,你乃天下之共主,未有不从者。衣锦还乡,万人膜拜!西楚霸王之尊号,威镇寰宇!霸业之志!快哉,大丈夫”
“彭城之战,屠我汉军,如杀鸡宰羊尔。使我如丧家之犬,狼狈不堪。统帅之才!快哉,大丈夫”
“垓下之围,一马当先连斩我汉将数人,仅折两骑而突出重围,邦自问不具自刎之勇气。勇谋兼具!快哉,大丈夫”
刘邦自言自语,言语之中,亦可窥探其对项羽的敬重之心,不曾有假。五次称赞霸王项羽为大丈夫!正义之师,大丈夫;将士之表,大丈夫;霸业之志,大丈夫;统帅之才,大丈夫;勇谋兼具,大丈夫!
“巨鹿一战,章邯帅秦军旧部來降,你却坑杀归降秦军二十余万人!失信天下!痛哉,不可为也”
“引军入秦都咸阳,屠戮咸阳全城,杀秦王子婴,火烧秦王宫,咸阳宫珍宝洗劫一空。屠戮成性!痛哉,不可为也”
“关中平原,粮草充足,民风尚勇,嬴氏经营数百年,嬴政一统天下之根基,此为大治之地,而你却要回到泗水那荒僻之地。不识时务!痛哉,不可为也”
“不舍利益,有功者不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赏给部下之物,仍为王之所有!驭人之术,唯许其利!赏罚不明!痛哉,不可为也”
“高傲自大,刚愎自用,仅有范增一人为你出谋划策,精心辅佐。然,你却猜忌于他,受陈平离间之计,自断臂膀!自绝天下!痛哉,不可为也”
刘邦又如此列出霸王五处不可为!失信天下,不可为;屠戮成性,不可为;不识时务,不可为;赏罚不明,不可为;自绝天下,不可为!
“霸王,如今天下初定,华夏大地已是满目疮痍。鲜血汇聚成河,白骨堆砌如山!百姓之苦,朕曾深有体会,还天下太平,养万物生息,为朕之所愿!此后,切勿托梦于朕”刘邦望着未央宫外积雪,喃喃自语!
戌时,咸阳原上最后一缕霞光没入地面!刘邦站起身来,衣冠稍正。缓缓朝着未央宫门走去!外袍之上两条飞龙,怒目圆睁,脚踩祥云;冕上二龙对视,颇有压迫感,不怒自威。这宫殿内的一切,都显示着主人的特殊身份!
未央宫外,回廊之上,疾走呼喊的二人出现在汉帝刘邦的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粗喘着。卸剑脱履之礼也未能顾上,碎步小跑着,进入了未央宫!二人面色凝重,汉庭恐有大事发生!
“萧丞相,何事慌张?你可是我汉家的贤内助,定海神针!可是那匈奴蛮夷又来袭扰大汉北部边关?”刘邦问道
“皇上...并非...如此啊!老臣身旁这位,乃是司天监首席观星师赵天盎。有要事禀报,十万火急啊,皇上”萧何答道
“萧丞相,你怎么又弄出个..什么...司天监?朕的长安东城墙尚且残缺着,朕上月方才入主这奢华无度的未央宫,还有朕之长陵亦在修建之中。如此反复折腾,大兴土木何以安国?”刘邦一如既往地不愿意
“皇上,司天监的作用非同小可,观天象而知四时,百姓春耕、秋收便有规可循。祭祀天地日月之时日,亦从天象之中而来。顺天象而为,授百姓农作之道,即为顺天应民!万事万物皆有道法可依,且不可乱其道法。大道无为,道法自然!”萧何解释道
“你这位萧丞相,不管何事,总是一套接一套的大理。朕找不出反驳你的缘由,罢了。星象有何预言警示于朕?”善听他人之言,有错即改,刘邦最大的长处就在于此
“启禀皇上,微臣乃司天监观星师,赵天盎。今日戌时三刻,微臣登上观星台,正忙于确定各星宿宫位。不想,北斗七星皆已失位!”赵天盎此时的声音仍在发抖
“北斗七星分别称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由天璇到天枢取为直线,延伸而出不远处有一颗极亮之星,是为紫薇星,即帝星。北斗七星皆拱卫在旁,七星各自对应人间一宫,各掌其事,如此万事有序”
“可今日,微臣见那紫薇星黯淡无光,忽明忽暗。片刻之后移位至正东,随后消失。此为大凶之兆,暗示帝位有变...”赵元盎越说声音越小,害怕触怒龙威!
“哈哈哈~此类玄幻之言皆在唬人罢了,江湖游医,方士,术士最擅此道,满口胡言只为骗取钱财。朕可不信你”未曾想,刘邦大笑着讥讽道,并不理会赵元盎所言
那司天监首席观星师赵元盎见皇帝不信自己的预言,站立一旁望向萧何,亦不多言。
“皇上,观星师所言并非危言耸听,诓骗皇上。皇上可知,秦皇嬴政决定东出,统一七国之时的星象?与今日赵元盎所说分毫不差”萧何突然想起发生于秦宫之内的怪异星象
“臣听闻,当夜紫微星光芒四射,星光闪亮刺人双眼。片刻之后偏向西北,直达咸阳宫上方,嬴政立于咸阳宫观之,紫微星消失在秦宫之内。咸阳城内百姓见之者,人数众多”萧何回忆道
“秦宫观星师预言,嬴政东出秦兵,天下可定。唯有大秦为天下正宗,秦皇嬴政为天下共主。于是秦王嬴政遵从天象,征战六国,一统天下”萧何捻着长须,肯定地说道
“当真如丞相所言?竟有如此奇幻之事,萧丞相,为之奈何?”刘邦不免心生疑虑,恐慌起来,与萧何商量着应对之策。即使紫微星坠入咸阳宫之事为嬴政造势之言,身为帝王的刘邦怎可以身试险?
“皇上,如今赵元盎所说紫薇帝星坠于东方,不免范围甚广。唯有派出细作,潜入东部各郡县暗查,切不可走漏风声,让那有意之人假借帝星之名行谋反之事”萧何果真是那个事无巨细,心思缜密,明察秋毫的大汉第一功臣!
“丞相所虑极是,大汉初立,根基尚浅,国力衰微,民生不济,万不可再生事端!派出细作之事,还请丞相操劳,也只有萧丞相令朕安心”刘邦同意萧何之言,一道口谕赐予萧何
“臣,遵旨!”
丞相萧何与观星师赵元盎碎步,快退,出了未央宫...